长安城北,终南山余脉的一处山谷中,浓烟滚滚,热浪逼人。这里是工部直属的官窑区,负责为驰道烧制石灰(古代水泥的主要成分之一,用于粘合)。
工匠头领老周,正带着一群徒弟,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几座巨大的馒头窑。今天烧的这一窑石灰石,质地似乎不太好,夹杂着不少暗红色的黏土杂质。老周心里直打鼓,担心烧不出上好的白灰。
“师父,火候差不多了吧?该封窑焖火了?”一个徒弟擦着汗问道。
老周看了看天色,又用长铁钎探了探窑内温度,点点头:“封窑!”
徒弟们立刻用湿泥和砖块,将窑顶的投料口和窑门严严实实地封堵起来,只留下几个细小的观火孔。按照经验,需要焖烧几日,让石灰石充分分解。
然而,入夜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山谷。雨水顺着山势流下,竟然浸透了一处封窑的湿泥,导致一个小观火孔附近出现了细微的裂缝。雨水渗入滚烫的窑内!
嗤——!窑内瞬间响起剧烈的汽化声!原本平稳下降的温度,因为水汽的突然加入和局部冷却不均,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窑内某些区域的温度在混乱中竟陡然升高,远远超出了正常烧制石灰所需的温度!
窑边的老周和徒弟们被这异响惊醒,看着那处冒起异常白汽的裂缝,吓得魂飞魄散!“糟了!进水了!这窑…怕是要废了!”老周捶胸顿足,这一窑的石头和柴火,还有连日的心血,全完了!
几天后,到了开窑的日子。整个窑场气氛压抑。老周脸色灰败,指挥着徒弟们,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一点点撬开封窑的泥砖。
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从未闻过的、类似石头被烧焦的奇异味道,而非熟悉的生石灰的刺鼻味。
窑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雪白或灰白的石灰粉,而是一块块、一坨坨凝结在一起的灰白色、灰绿色甚至带着暗红条纹的坚硬块状物!它们牢牢地粘在窑壁上,形状怪异,质地看起来异常坚硬。
“完了…全烧成废疙瘩了…”一个徒弟哭丧着脸。
老周却愣住了。他干了一辈子窑工,从未见过石灰石烧出这种东西。他拿起铁锤,用力砸向一块较小的灰白色疙瘩。
“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那疙瘩竟然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个白点!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石灰是粉末,是软的!这…这硬得像石头!
老周不死心,又找来更大的铁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灰白色硬块。他将其投入旁边盛满水的木桶中。
按照常理,生石灰遇水会剧烈反应,沸腾发热(cao + h2o → ca(oh)2)。然而,这块硬物入水后,只是缓慢地冒着小气泡,并没有剧烈反应,而且水很快变得浑浊,硬块表面似乎在吸水,渐渐变得粘稠起来。
老周用手捞起一点粘稠物,在手指间捻了捻,感觉滑腻腻的,带着颗粒感。他尝试着将两块碎砖用这粘稠物粘合在一起,放在一旁晾干。
几个时辰后,当老周再去掰那两块砖时,他震惊了!两块砖竟然被牢牢地粘在了一起,任凭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其粘合强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泥浆、米浆,甚至糯米灰浆!
“这…这是什么神物?”老周看着手中那灰白色的硬块,又看看粘得死死的砖头,心脏狂跳起来。他虽然不明白原理,但凭着一辈子的经验,他知道,这东西绝不简单!甚至可能比上好的石灰还要珍贵百倍!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用布包好那块硬物和粘合的砖块,快马加鞭,直奔长安城工部衙门。
阎立德正在为驰道地基和即将开始的学宫建筑用材发愁,听到老周语无伦次地汇报,本有些不耐烦。但当老周献上那灰白色硬块,并现场演示了其遇水粘合、硬化如石的特性后,阎立德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拿起硬块,仔细端详,又拿起铁锤用力敲击,听着那清脆的金石之声,感受着那可怕的硬度。再看着那两块被粘死、几乎成为一体的砖头,阎立德的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作为掌管天下工程的大匠,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无需复杂的熬制(如糯米灰浆),遇水即粘,硬化后坚逾磐石!若用于驰道,地基将坚不可摧!若用于筑城,城墙将固若金汤!若用于建房造桥…阎立德简直不敢想象其前景!
“此物…此物从何而来?详细道来!”阎立德的声音都变了调。
听完老周讲述的意外烧制过程(高温、混入黏土杂质、雨水渗入),阎立德敏锐地意识到,这绝非偶然!是特定的材料(含黏土的石灰石)、特定的高温条件(意外达到)、以及可能的水汽作用,共同催生了这种神物!
“天佑大唐!天佑陛下!”阎立德仰天长叹,随即脸色一肃,“老周!此物干系重大,今日之事,在场所有人,立下死誓,不得泄露半个字!违令者,斩!”
他小心翼翼地将硬块和粘合的砖块收好,对老周道:“你立刻带路,回窑场!将那一窑所有烧成的‘疙瘩’,全部秘密运回工部!那座窑,封存!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参与此事的工匠,全部调入工部内坊,严加看管,但有功劳,本官必重赏!”
安排好一切,阎立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和震撼,他捧着那神奇的“胶泥”样本,几乎是跑着冲出工部,直扑皇宫!他必须立刻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禀报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