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法事当天,佛堂内香烟袅袅,宜修身着一身浅黄色素服,衣料素净无半分纹饰,她率先屈膝跪在蒲团前,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沉静地望向佛像。
身后几位怀孕的亲眷紧随其后,皆身着浅蓝、米白的素色宽袖衣裳,她们缓步至蒲团旁,轻轻屈膝跪下,众人双手合十抵在胸前,额头缓缓触向掌心,眼底盛着满满的虔诚。
慧能禅师身着深赭色僧袍,衣料上绣着暗纹梵字,手持木质念珠,念珠在他指间轻轻流转,发出细碎的声响,行至供桌正中,他先对着佛像躬身行礼,再转向宜修微微颔首,随后抬眸望向佛前,喉间缓缓溢出经文。伴着木鱼的“笃笃”声与法铃的清响,漫过佛堂的每一个角落。
经文诵至过半,慧能禅师抬手轻摇法铃,清脆铃声落定后,他示意众人起身敬香。侍女连忙捧着香盘上前,宜修率先取过三炷香,借酥油灯点燃,待烟缕升起,便双手持香躬身,对着佛像行三拜之礼,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亲眷们依次效仿,动作轻柔却庄重。
敬香毕,众人重新跪回蒲团,慧能禅师收起法铃,指尖继续捻动念珠,经文声再度响起,宜修垂眸望着身前的地面,素服裙摆平整地铺在软垫上,心中默念的祈愿,随着每一句经文愈发清晰。
待最后一段经文诵完,慧能禅师停下念珠,缓步走到供桌旁,取过桌上的净水瓶,对着众人方向轻轻洒下几滴清水,口中诵念回向文:“今以此次法事功德,回向皇后身心康泰,祈愿诸位腹中子嗣,平安降生、康健成长,亦回向众生,皆离烦忧、得享安稳。”话音落时,他躬身向佛像行礼,宜修随即起身,整理好素服衣摆,带领亲眷们再次行三拜之礼,动作庄重有序,尽显仪轨。
然后便是送圣环节。慧能禅师手持经卷,立于佛前,声线平缓地诵念送圣经文,梁间的经幡随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待经文诵毕,他将经卷递予身旁弟子,转身对宜修躬身道:“皇后与诸位善信的祈愿皆诚,诸佛必护佑顺遂。”宜修皇后微微颔首,轻声回应:“有劳禅师主持法事,多谢加持。”
随后,弟子们捧着备好的平安符上前,分发给每位亲眷。宜修皇后接过符纸,轻轻按在腹前片刻,再递还给剪秋收好,而后示意亲眷们有序退场。众人伴着淡淡的香火气息,缓步走出佛堂。
慧能禅师望着宜修的背影渐远,捻动念珠的手微缓,低叹出声:“我佛慈悲,只愿娘娘此生得享安虞,少些烦忧。”
回到景仁宫,殿内暖炉燃着沉香,驱散了室外的寒凉。剪秋快步上前,捧着描金白瓷茶盏为宜修斟上热茶,水汽氤氲间,轻声禀道:“娘娘,昨日余庶福晋与菀贵人在御花园碰面了。”
宜修缓步走到窗边软榻坐下,指尖捏着茶盏杯沿,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水,语气平淡无波:“可又说着什么要紧话?”
“也没多聊,不过两句便各自散了。”剪秋垂手立在一旁,声音压得更低,“只是瞧着模样,余庶福晋该是已经确认了,除夕夜那日便是菀贵人。”
宜修闻言,缓缓放下茶盏,她抬眸望向窗外,眼底藏着一丝笃定,缓缓道:“确认了就好,剩下的事情才好按照计划进行。”
养心殿内墨香萦绕,甄嬛手持墨锭,正为批阅奏折的皇上细细研墨。苏培盛掀帘进殿,躬身行礼:“启禀皇上,果郡王求见。”
皇上执笔的手微顿,墨点落在奏折边缘,他抬眸道:“让他进来。”
甄嬛闻言,手中动作一停,想着避嫌,便要转身退出去。
“无碍。”皇上头未抬,目光仍落在奏折上,语气平淡,“你接着磨吧。”
甄嬛脚步一顿,颔首应了声“是”,重新拿起墨锭,放缓动作继续研磨,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墨锭边缘。
果郡王掀帘而入,玄色锦袍上还沾着些许室外的寒气,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臣弟参见皇兄,皇兄圣安。”
皇上放下朱笔,抬眸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语气打趣:“方才佛堂的祈福法事才散了没多久,你倒来得快,莫不是急着去接余庶福晋回府?”
“皇兄说笑了。”果郡王直起身,刚要再开口,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案旁,见甄嬛正垂首研墨,他神色微顿,随即拱手颔首,语气恭敬:“菀贵人也在。”
甄嬛手中的墨锭轻轻一顿,她并未抬头,只轻声应了句“果郡王安好”,便重新稳住动作,继续研墨。
“臣弟不光是来请旨,待稍后便接莺儿回府,今日更有一物,特来献给皇兄。”果郡王说着,抬手示意随侍在外的侍从将画桶呈进殿内,亲自接过画桶,缓缓从中抽出一卷装裱精致的画作。
他动作轻柔地展开画轴,墨香便伴着宣纸的清润气息漫开。皇上原本垂眸的目光骤然抬起,待看清画中景致,当即放下朱笔起身,快步走到案前拿起画作,指尖拂过画纸纹理,语气满是惊喜:“这枝干苍劲、墨梅疏朗的笔法,莫不是王冕的真迹《墨梅图》?”
“皇兄好眼力!”果郡王拱手笑道,“臣弟早闻皇兄偏爱王冕画梅的风骨,知晓他笔下墨梅‘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便寻了许久,辗转多地才求得这幅真迹,今日特来献给皇兄。”
一旁的甄嬛也停下研墨的动作,抬眸望向那幅墨梅图。只见画中老干虬曲,新枝挺秀,朵朵梅花或含苞、或绽放,墨色浓淡相宜,虽无艳色,却透着一股清逸傲骨,她眼底掠过一丝赞叹,轻声道:“王冕先生的墨梅,果然名不虚传,这般清气,寻常画师难及万一。”
果郡王顺着话音望去,见甄嬛神色间满是对墨梅的欣赏,随即拱手问道,语气恭敬又含着几分好奇:“菀贵人对王冕先生的墨梅有此评价,想来也是对画作颇有见解之人?”
甄嬛闻言,连忙垂眸躬身,语气谦逊:“臣妾不敢称‘见解’,不过是从前在家中,曾随父亲见过几幅名家画作,又偶然读过王冕先生‘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的诗句,今日得见真迹,才敢随口评说两句,倒是让皇上、王爷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