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章画面2:村庄陷阱
诡谲的寂静笼罩着这个北方的小村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松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村口几盏昏黄的灯笼摇曳着,光线勉强勾勒出石磨、草垛和几棵老槐树的轮廓。村民们看似散漫地坐在自家门槛上纳凉,实则每一双眼睛都警觉地扫视着村外的土路,竖起的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脚步声,沉重而杂乱,伴随着听不懂的呼喝,由远及近,碾碎了夜晚的宁静。一队装备杂乱却带着凶悍气息的身影,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出现在了村口灯笼微弱的光晕里。领头的是个留着仁丹胡、眼神阴鸷的大佐。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嗅出埋伏的气息,却被空气中飘来的另一种更强烈的气味吸引了——浓郁的酒香!
就在村口最显眼的歪脖子老槐树下,不知何时被人整齐摆放了两排粗陶酒坛。坛口敞开,那醉人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在紧张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诱人,如同致命的邀请函。那是老猎户王伯珍藏多年的地瓜烧,只是此刻,坛中清澈的液体下,隐藏着村民们愤怒的杰作——一层薄薄的煤油之下,是几乎灌满坛底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汽油!为了掩盖异常,王婶甚至把自家舍不得吃的几块冰糖都砸碎扔了进去,伪装那份本该有的清冽甘甜。
“哟西!清酒!”一个矮胖的士兵眼睛放光,喉咙里滚动着吞咽声,饥饿和疲惫瞬间被酒精的诱惑压倒。大佐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连日行军,嘴里早已淡出鸟来。他矜持地点点头,示意手下可以去“征用”这些“慰劳品”。士兵们如同饿狼扑食,争抢着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猛灌。
“咕咚…咕咚…呃?”矮胖士兵喝得最猛,一大口下去,喉咙猛地被灼烧感填满,那味道根本不是粮食酒的香甜,而是一种可怕的、带着金属腥气的黏腻感直冲脑门!“噗——!”他猛地将嘴里的液体喷了出来,随即感到一股烈火从胃里直窜而上!“咳!咳咳咳!哇啊——!”他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嘶鸣。其他士兵也相继察觉不对,有的开始剧烈咳嗽,有的弯腰干呕,脸上全是惊愕和痛苦。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唿哨撕裂夜空!
“嗤嗤嗤——!”几道微弱的火光从不同的屋顶、草垛后面骤然亮起,那是点燃的火箭头的轨迹!它们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抱着酒坛或刚喝下去的士兵脚下。
“轰!轰!轰!”沾满了汽油的土地瞬间被点燃!火焰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猛地蹿起,顺着士兵们被打湿的裤腿、衣襟疯狂蔓延!尤其那个矮胖兵,他喷出的汽油混合物瞬间点燃了他自己和他身边的几个同伴!
“火!火!着火了!”
“水!快找水!救命啊!”
“哇啊啊啊——!”
士兵们瞬间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火炬,惊恐万分地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一个背着粗陋火焰喷射器的士兵(喷火兵)更是成了灾难的核心,他背上的燃料罐在高温烘烤下滋滋作响,吓得他顾不上喷射,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嘴里发出凄厉的嚎叫,本能地冲向村口水井的方向:“水!给我水!”
然而,村民们精心设计的“酒瓶陷阱”只是这场反击盛宴的开胃小菜。
就在日军乱成一团,注意力全被身上的火焰和找水的同伴吸引时,村口两棵大榆树上,几个半大的小子屏住了呼吸。他们是村里出了名的猴崽子,二狗、铁蛋和小栓子。他们手里紧紧攥着用树杈和橡胶条做成的弹弓,皮兜里塞着的不是石子,而是威力不小的“二踢脚”和“大地红”鞭炮。带头的二狗眼神锐利如鹰,准确地捕捉到一个正试图架设机枪的士兵。
“打!”二狗一声低吼,猛地拉开了弹弓。
“嗖——啪!嗖——啪!”
“砰!噼里啪啦!砰砰砰——!”
点燃的鞭炮如同长了眼睛的小型炮弹,精准地落在日军集中的区域炸开。巨响和四处乱窜的火光在混乱中制造了极大的恐慌。一个刚扑灭了腿上小火苗的士兵,被脚边突然炸响的鞭炮吓得魂飞魄散,原地蹦起三尺高,步枪都扔了;另一个正要去帮喷火兵的士兵,被一枚“二踢脚”贴着耳边掠过,吓得抱头鼠窜。
“八嘎!树上!敌人在树上!”大佐气急败坏,挥舞着军刀指向榆树。
几个士兵立刻抬起枪口,刚要向树上射击——
“嗡嗡嗡——”
一阵低沉而密集的振翅声如同沉闷的战鼓,突然从那两棵榆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枯草的巨大土堆里爆发出来!那是前两天二狗他们掏到的巨型马蜂窝!此刻,被几颗“大地红”特意炸开的蜂窝里,数以千计被激怒的马蜂如同黑色的复仇风暴,倾巢而出!
愤怒的马蜂群在空中盘旋了一下,立刻锁定了树下那些挥舞着枪械、制造噪音和火焰的目标——日军士兵!
“啊!蜂!马蜂!”
“哇——我的眼睛!”
“救命!快跑啊!”
马蜂的袭击比炮火更令人崩溃。它们无孔不入,凶狠地蜇咬着暴露在外的皮肤。士兵们疯狂地拍打、翻滚,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得如同鬼哭狼嚎。有人被蜇得满地打滚,有人慌不择路一头撞在石磨上,那背着火焰喷射器的喷火兵更是成了重点攻击对象,被蜇得连滚带爬,一头栽进了村口的臭水沟里扑腾。
这幅地狱般的景象,落在藏在屋顶、院墙后的村民们眼中,却酝酿着另一场风暴——憋笑的狂潮。
墙缝里,草垛后,门板后,一张张紧张的脸庞此刻扭曲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强忍的笑意在胸腔里撞击,发出压抑的“噗嗤”、“吭哧”声。看着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敌人像被开水烫到的蚂蚁一样乱窜,抱着脑袋哀嚎,被马蜂追得跳进水沟灭火,甚至彼此撞在一起滚作一团…这场景太过荒诞离奇,村民们的恐惧迅速被一种巨大的、报复性的快感取代。
那位始作俑者的大佐,此刻也是狼狈不堪。他被几颗鞭炮炸得灰头土脸,指挥刀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恼羞成怒的他,气急败坏地想冲到相对安全的老槐树后面,却不慎踩上了一片异常光滑的区域——那是赵奶奶和李奶奶几个老姐妹,趁着日军喝“酒”时,悄无声息地倒在斜坡上的一层溜光水滑的黄豆!
“八嘎…嘎…呃?!”大佐的怒吼戛然而止,变成了惊愕的短促音节。他只觉得脚下一滑,仿佛踩在了冰面上,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闷响,这位威风凛凛的大佐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四脚朝天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更巧的是,他摔落的位置,正好是赵奶奶家那头刚吃完豆渣、正在悠闲踱步的大肥猪旁边!摔倒的惯性加上斜坡的助力,让他像个失控的麻袋一样,滑到了猪肚子底下!
“嗷嗷——!”大肥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混乱之中,大佐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胡乱挥舞,不知怎地胡乱拽住了猪背上的鬃毛和套在猪身上的简陋绳套。大肥猪受惊,本能地向前一拱,试图挣脱。大佐被这力量一带,竟然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半个身子趴在了猪背上!
“嗷——!”肥猪拖着这位“乘客”,受惊地沿着斜坡一路小跑下去。大佐的头盔歪到了一边,仁丹胡上沾满了尘土和黄豆,双手死死抓住猪鬃和绳套,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踢着,整个人被颠簸得东倒西歪,嘴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吼叫。
“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恐惧、所有强忍的笑声,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哈哈哈哈!快看!猪…猪骑大佐!哈哈哈!”王婶第一个没忍住,指着斜坡的方向,笑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眼泪瞬间飙了出来。“哎呦我的娘诶!看那胡子!看他那腿!哈哈哈哈哈!”李奶奶笑得直拍大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躲在房梁上的二狗他们,更是笑得直接从藏身处滚了出来,在屋顶上抱着肚子打滚,一边笑一边咳嗽:“哎呦喂!猪…猪将军!哈哈…跑快点!驾!驾!”铁蛋笑得直捶瓦片。
躲在屋里的郭大叔(他饰演的耿直村民)扶着门框,看着外面那混乱而滑稽的场面,尤其是那个被猪拖行、狼狈不堪的大佐,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嘴角咧开,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大笑:“哈哈哈哈!报应!活该!猪八戒背媳妇儿也没这么好看!痛快!哈哈哈哈!”笑声震得门框嗡嗡响。
长江饰演的那个“罗圈腿”小个子士兵(暂且叫他“竹竿”君),本来被马蜂蜇得满头包,正抱头鼠窜,一抬头看到自家大佐趴在猪背上的英姿,惊得目瞪口呆,连头上的包都忘了疼,指着那边,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嘎…嘎…啊?!”声,模样更加滑稽。
整个广场上,在这一刻被震天的、肆无忌惮的狂笑声淹没了。笑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冲上云霄,似乎要把笼罩的阴霾都冲破。男人们笑得前仰后合,互相拍打着肩膀;女人们笑得花枝乱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擦都擦不完;孩子们更是笑得满地打滚,上气不接下气。有人笑岔了气,扶着墙剧烈咳嗽;有人笑得肚子抽筋,哎呦哎呦地叫唤,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住。那是一种极致的宣泄,一种在巨大压迫下骤然释放的、带着泪水的狂喜。整个村庄仿佛都在笑声中颤抖,连那些被点燃的零星火苗和嗡嗡盘旋的马蜂,都成了这幅荒诞胜利画卷中最生动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