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搬家那天,天朗气清,风里带着五月特有的暖润气息。徐盈娘和麦云芽一早便从城南的大宅出发,赶往城北的小宅院帮忙了。
徐盈娘陪着马老太说了一会子的话,安慰道:“婶子,您放心住,城北这边也安全得很,有啥事儿,您让人去城南喊一声,我们立马就过来。”
马老太心里暖烘烘的,拉着徐盈娘的手说:“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还糊涂着呢。你们是实在人,没忘了我们。”
云芽则是拉着李桐儿的手,往屋里走:“桐儿,咱去屋里扫扫灰,再把东西归置好。”
李桐儿点点头,从墙角拿起两把扫帚,递给云芽一把:“好嘞!我带你看看我的厢房,窗户朝东,早上能晒着太阳,可舒服了。”
“云芽,我带了些前天上山挖的草药,有柴胡、葛根,还有麻黄,想等安顿好就卖掉,你能带我去卖草药嘛?”李桐儿一边扫着地,一边说道,眼里满是期待。
“好呀,我常去的一家药材铺正好离这里不远,那家收药材也实在,给的价钱公道。”云芽笑着说,
“等你收拾好,我带你过去,保准能卖个好价钱。”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商量着卖草药的事,手里的活计也不觉得累。
不一会儿,屋子就扫得干干净净,桌椅也擦得锃亮,透着清爽的气息。
几人又七手八脚地把紧要的东西搬进屋,几床被褥、一口铁锅、一些粮食、马老太的针线笸箩、李桐儿的绣活、李磊的弓箭和一些猎具。
东西不多,却把小院子填得满满当当,有了烟火气。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李家的小院总算收拾妥当,徐盈娘和麦云芽也准备回去了。
“云芽,你可别忘了来找我。”李桐儿拉着云芽的手,舍不得松开,“咱约好去卖草药的,就后天吧?后天一早,我在院子里等你。
“放心吧,我记着呢。”云芽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后天我一早就来,带你去药材铺。”
徐盈娘也跟马老太和李磊道别:“婶子,李磊,我们先回去了,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派人说一声。”
“好,好,路上慢些。”马老太和李磊送她们到院门口,看着两人走远,才转身回屋。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一大早,云芽换了件干净的青布裙,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从城南的自家的宅子出发,往城北走去。
县城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货郎沿街叫卖,开铺子的掌柜正忙着开门,行人来来往往,透着鲜活的气息。
云芽沿着街边慢慢走着,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卖了草药,还要去杂货铺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又实用的小物件。
走着走着,快到城北的巷口时,忽然有一个男子从旁边的一岔路口走了出来,稳稳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芽心里一紧,脚步猛地顿住,用意念将匕首从系统空间拿出藏在右手的袖子里,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拦路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长衫,布料虽普通,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熨帖地裹在清瘦的身上,透着几分清贫却整洁的风骨。
他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书生气,鼻梁挺直,嘴唇偏薄,肤色是长期伏案读书的白皙。
只是他的表情略显清冷,眼神沉静得不像个少年,此刻正带着几分探究,定定地落在云芽脸上。
云芽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许距离,语气带着几分疏离:“这位郎君,请问你有何事?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少年见她这般警惕,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连忙拱手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修长的指尖骨节分明,透着几分文雅。
“姑娘抱歉,冒昧打扰了。”
他的声音清润如玉,像山涧流淌的泉水,带着几分书卷气,“只是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姑娘,还望姑娘赐教。”
云芽依旧保持着警惕,没有放松,微微颔首:“郎君有话不妨直说,若是我能解答,自不会隐瞒。”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才缓缓开口:“不知姑娘二月可去过张家?就是白雀巷子的张秀才家!
“张秀才?”云芽心中一动,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这不就是那个得肺痨的张秀才的儿子,张景和么?
云芽只是单方面的和张景和有过两面之缘,且还是张景和这人长相不错,据说文采斐然,云芽才有一二分印象。
上次云芽送药时候,张景和并未在家,为何这张景和竟然能够准确的在大街上拦住云芽问送药的事情?
云芽心思一转,先将疑惑放下,而后就是放松,没想到自己还没找机会“不经意”出现在张家人面前,张景和倒是先找到她了。
这城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李家的宅子与张家隔着好几条巷,两家并不近。
按理来说张景和应该是遇不到云芽的才是。
意外归意外,云芽面上依旧坦然,轻轻点了点头:“没错,我确实去过张家,还进去看过张秀才。不知如今秀才老爷的病情如何了?”
张景和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大大方方地承认,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浓浓的感激取代。
他再次拱手,语气真诚:“还要多谢姑娘当日送的药,家父服用之后,病情好了许多,咳嗽少了,精神头也足了不少,甚至能在院子里慢慢走动了。”
“那便好。”云芽淡淡点头,语气平静无波,“也不算白费了那些药。你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无事,可否让开?我还有事要办。”
“是是是。”还未等张景和让开,云芽便绕过他。
张景和连忙脚步轻快地跟上,边走边说:“确实还有一事想求姑娘。家父的病情虽有好转,但药也快用完了,不知姑娘可否告知,那药是从何处求得的?”
云芽闻言,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若我告诉你药的来历,你要如何?”
“自是去求药!”张景和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清冷的面容上满是执着,“哪怕千难万险,翻山越岭,我都要将药带回,治好家父的病!”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少年人一往无前的决心。
阳光落在他清秀的脸上,此刻坚定的表情似融化了之前覆在表面的清冷,像冰雪消融后露出的暖阳,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满是不容置疑的真诚。
云芽微微勾起唇角,心中暗道:这张景和上道,都不用引导,就能上说出我想要的话。
她故意沉吟了片刻,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那药得来不易,并非寻常药铺所能买到,求药之路怕是比你想象的还要艰难,甚至可能要倾家荡产,你也愿意?”
“自是愿意!”张景和想也不想地应声,眼神愈发坚定,“家父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便是倾家荡产,变卖所有家产,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治好家父的病,再多的艰难困苦,我都能承受!”
他说着,微微垂下眼眸,语气中带着几分动容:“家父一生清贫,却始终坚守本心,教书育人,接济邻里,从未做过亏心事。如今他身患重病,我做儿子的,若是连为他求药都做不到,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蓝布长衫虽旧,却依旧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少年人的倔强与担当。
云芽看着他:“你倒真是个孝子,但愿你以后也不要忘却此心。”
“这不过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张景和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几分恳求,“姑娘,求求你,告知我药的来源吧!只要能救家父,我张景和此生定不忘姑娘大恩,必有厚报!”
云芽心中已有了计较,却没立刻答应,只是淡淡道:“那药的来历,说来话长。你先别急,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找机会细说。”
张景和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急切,却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只能按捺住心绪,连忙道:“好!好!姑娘何时有空?我随时等候姑娘的消息!”
“再过三日,你且去城南渝怀巷子第五家的麦家。”云芽报上地址,见他牢牢记住,才转身继续往前走,“我先走了,三日后来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张景和对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直到云芽的身影拐进巷口,才直起身,脸上满是激动与期盼。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无论这姑娘有何要求,他都一定将药拿到手,治好父亲的病,救命之恩也必不会忘!
巷口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五月的热意,张景和望着云芽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坚定,转身快步往家走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和父亲,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而云芽走进李家所在的巷子,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
这雪中送炭的情分,她要让张家所有人都牢牢记在心里,这份投资,定不会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