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这份刻意的不辞而别,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她不想让myGo的任何成员知道她的事。
玖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直接介入,难免会牵扯出不必要的私人关切,尤其是在这微妙的时刻。
他接通了丰川祥子。电话那头:“玖克?什么事?”
玖克刻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素世今天没出现在练习室,行踪不明。我想确认她的位置和安全状态。”
电话那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玖克几乎能想象祥子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信息和他话语背后的含义。
片刻后,祥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几分,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干脆地挂断,只留下忙音的“嘟嘟”声。玖克放下通讯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外壳。
祥子显然也被这消息触动,那份隐藏的担忧虽未明言,却通过这急促的挂断泄露无遗。她必定是立刻动用了她所能触及的资源去追查。
果然,仅仅五分钟后,通讯器的屏幕再次亮起,祥子的名字闪烁着。
玖克立刻接通。
“查到了。”
祥子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线,“长崎素世今天只是去参加东京都贝斯演奏大赛的个人项目,地点在东京天空树下的综合音乐厅。
时间安排得很紧,她大概是想专注比赛,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或者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
祥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强调一个既定事实,“比赛结束后,她会直接返回。不必担心,玖克。”
最后一句“不必担心”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安抚,也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事情到此为止。
玖克沉默了几秒。东京天空树……贝斯比赛……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直觉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对着通讯器简短地回应:“……好。”
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多余的叮嘱。祥子那边似乎也无意多说,在他回应后便再次干净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通讯器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另一条加密信息几乎是同时送达,来自Sbc的负责人。信息内容简洁明了:「玖克先生,例行通报:overture号今日已被丰川家大小姐调用,进行预定外的‘深度保养维护’,预计占用期24小时。若您有紧急空中支援需求,可立即为您协调备用机型‘夜莺’或‘信天翁’,亦或由我方直接向丰川家协调优先调用权。请指示。」
玖克盯着屏幕上“丰川家大小姐调用”这几个字眼。
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带着一丝疲惫和了然。
祥子……动作真快啊。
从查人,到安抚,再到不动声色地切断他可能用于快速抵达东京天空树的最便捷工具,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他太清楚祥子的想法了。大祥老师对长崎素世,自始至终都谈不上有什么亏欠感。
因为祥子那骄傲而界限分明的性格,在那次校园祭,素世为了袒护千早爱音,主动站出来吸引火力,那番带着“挑衅”意味的言辞,无疑在祥子心头又添了一笔。
祥子对素世,绝不会像对睦和初音那样,带着纵容或绿灯的便利。
她阻止玖克去,理由充分且公私分明。
然而,彼得·玖克,他那颗如同“好邻居蜘蛛侠”般见不得他人独自面对困境、总想管点闲事的心,此刻正砰砰作响。
他不再犹豫,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敲击,直接发送给一个特定联络人——黑龙会浮士德初华。
【浮士德,这里是玖克。授权执行:deceptions霸天虎计划即刻启动。
初华,把团长送我的康复礼物意大利炮——不是,威震天号拉出来溜溜!】
【浮士德初华收到,玖克大人,本人正好在威震天号上带新人,目前已改变航道接近群马县上空。】
顺境看大祥,逆境看睦头,绝境看你华子姐。
…
池塘之底酒店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外并非熟悉的宽敞广场,而是一片被刺目白光笼罩的奇异景象。
巨大的、流线型的黑色机体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粗暴地占据了整个山间广场的空间,其直立向下的垂直降落尾部喷口还散发着引擎低吼后的余温,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将旅店门口悬挂的灯笼吹得剧烈摇晃。
旅店老板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张着嘴,下巴几乎要脱臼,眼睛瞪得溜圆,活像见了鬼。
他见过醉汉闹事,见过小混混斗殴,甚至见过明星偷偷摸摸进出,但从未见过这种只该出现在科幻电影或军事基地里的庞然大物,就这么蛮横地杵在他家门前!
myGo的几位成员也挤在门口,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
千早爱音下意识抓紧了手臂,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椎名立希虽然也面露惊愕,但眼中还多了一丝疑惑和审视。
高松灯则完全缩在了椎名立希身后,只露出一双受惊小企鹅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冰冷的金属巨物。
要乐奈倒是歪了歪头,猫眼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似乎觉得这“大铁鸟”很有趣。
旁边那些原本在闲聊的流浪乐手们更是炸开了锅。
有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啤酒罐滚落;有人激动地掏出破旧的手机疯狂拍照,嘴里还念叨着“外星人打来了?”;还有几个见多识广的老炮儿,眯着眼仔细辨认机体的轮廓,低声惊呼:“老天……这玩意儿……看着像是军用的……还是那种最高级别的……”
就在这片混乱与呆滞中,一道身影从机体侧面打开的舱门处轻盈地跃下,稳稳落在众人面前。
浮士德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色t恤,外面随意套了件薄外套,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疏离,与周围惊掉下巴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佑天寺若禾看见人群中的玖克,立刻开心地露出来了小虎牙,但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又变脸绷着表情。
“这、这……”旅店老板总算找回点声音,指着那庞然大物,语无伦次。
浮士德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尤其在myGo成员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用清晰、冷静,不带丝毫波澜的声音宣布道:“Sbc执行特殊勤务。此运输机仅负责接送‘黑龙会’相关人员。”
“黑龙会?!”爱音倒吸N口凉气,看向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以及两个表情冷漠,明显身份很高的少女,又看看这科幻感十足的飞行钢铁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请无关人员退后,保持安全距离。”浮士德初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侧身让开舱门入口,示意那几个黑龙会成员登机。
就在这时,玖克的身影如同一条滑溜的鱼,不动声色地从旅店门廊的阴影里游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和“哎呀这么巧就是来接我的”的讪笑,尤其是旅店老板还在震惊中没完全回神,myGo的成员们也处于集体懵圈状态,他三步并作两步,低着头,仿佛只是路过或者急着赶飞机的普通旅客,目标明确地朝着那敞开的、散发着幽暗金属光泽的舱门溜去。
路过初华身边时玖克拉起她的手,浮士德初华无意识用另一只手拉了拉发丝,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羞涩表情,身影一闪,初华以一种略显狼狈但异常敏捷的姿态,侧身“滋溜”一下,拉着玖克成功挤进了舱门内。
舱门外的众人,包括刚刚反应过来的旅店老板和myGo成员们,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机舱的阴影里。
“欸?!刚才……那个是……玖克先生?!”女服务员指着关闭的舱门,惊呼出声。
旅店老板揉了揉眼睛:“玖、玖克先生?怪不得他那么猛……”
爱音看向舱门外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紫发少女,她觉得这个女孩似曾相识。
若禾只是面无表情地对myGo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利落地转身,自己也登上了飞机。
巨大的舱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发出沉重的“嗡——”声,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增大,强劲的气流吹得门口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纷纷后退。
钢铁巨兽在众人呆滞、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拔地而起,撕裂夜空,瞬间化作一个闪烁的光点,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旅店门口一地狼藉的落叶,和一群面面相觑、感觉刚刚经历了一场超现实梦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