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的手指还在动。
那点火苗没灭，反而越烧越旺。他能感觉到心口烫得厉害，像是有团东西在往骨头缝里钻。
通天站在坑边，死死盯着他。
“你不是说十分钟？”通天声音发抖，“这才过去三分钟，你怎么……”
话没说完，萧战猛地睁眼。
瞳孔已经看不见黑了，全是火光。
“帮我。”他说。
通天愣住：“帮什么？”
“别让人碰我。”萧战咬牙，“我要把这火点起来。”
“点火？你现在这样还能点火？”通天吼，“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快散了！”
萧战没答。他抬起手，指尖的火顺着胳膊往上爬，碰到哪，哪就焦了。皮肉卷边，露出下面的骨头，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通天看懂了。
他在烧自己。
“你疯了！”通天扑过来想拍他身上的火，“你要是把自己烧没了，我还守个屁！”
萧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力气不大，但抓得稳。
“听我说。”萧战声音低，“我不烧干净，就回不来。”
“那你也不能——”
“老子给的东西还在吧？”萧战打断他。
通天低头看他怀里。河图洛书还压着，只是光芒暗了。
“在。”
“那就够了。”萧战松手，“剩下的，我自己走。”
他闭上眼，嘴里吐出两个字：“系统。”
脑子里立刻响了一声。
【签到成功】
通天听得一愣：“你还在这时候签到？”
萧战没理他。他知道系统不会骗人。只要他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签到就能用。
刚才那一声提示，说明条件满足了。
火种要燃，得他自己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全身灵力，试图点燃涅盘火种。
轰！
火焰从胸口炸开，一下子吞了全身。
衣服没了，皮肤没了，连骨头都在变黑。青莲碎片全化成了灰，飘在火里打转。河图洛书被震出去几尺远，躺在地上不动。
通天被热浪掀翻，滚了几圈才停下。他爬起来时，整个人都傻了。
萧战不见了。
原地只剩一堆灰，中间一团火在烧。
火不高，也就一人多高，颜色也不红，是白的，亮得刺眼。
“萧战！”通天冲上去就要往火里跳。
一只手拦住了他。
是个老头，穿着粗布衣，脸上全是皱纹。他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
“别碰。”老头说，“这是涅盘火。”
通天瞪着他：“你谁？”
老头没抬头：“人族一个种田的。十年前，天塌了一角，是他撞上去顶住的。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但我认得这火。”
他说完，头顶冒出一道金光，细得像线，飞进火里。
火跳了一下。
接着，旁边多了个影子。
是个小妖，毛茸茸的，趴在地上，两只前爪合着。
“天帝救过我妈。”小妖抽抽鼻子，“她说，那天太阳掉下来，是他伸手接住的。”
它说话时，眼角流下两行泪，落地变成光点，也飞进火中。
火又涨了一寸。
然后是一个散修，断了条腿，拄着拐杖走过来，直接跪下。
“我被人追杀，躲进昆仑废墟。是他挡在前面，说谁敢动我，先问过他。”散修抬头看火，“我不认识他，但我记得那句话。”
他也献出一道光。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
有巫民，披着兽皮，额头画着符纹，齐齐叩首。
有老妖，曾经跟萧战打过仗，现在却跪得最直。
还有几个神将，残的残，伤的伤，一个个把兵器插在地上，低头不语。
火越烧越旺。
通天站在边上，看着看着，突然觉得鼻子酸。
他摸了摸脸，发现全是湿的。
“你们都来干什么？”他哑着嗓子说，“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修为没了，法宝也没了，连身体都不剩。你们拜他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
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灰袍的小孩，手里抱着块破石头。
“这是我爹留下的。”小孩说，“他说，天帝路过我家村子，看见我娘难产，就用手指点了盏灯，照了三天三夜。我娘活了，我也生下来了。这块石头，是那天灯芯落下的灰。”
他说完，把石头放在火边。
石头一碰火，立刻化成液体，融进火焰。
火心深处，似乎有个人形一闪而过。
通天猛地瞪大眼：“萧战！”
火没回应，但温度变了。不再是那种能把人烤干的热，而是暖的。
他知道，那里面还有东西活着。
只是还没出来。
他咬牙，退后几步，盘腿坐下。
“我给你守着。”他说，“谁敢动你这火，我就让他变成灰。”
他刚说完，天上忽然响了一声。
不是雷，也不是风，像是有人在哭。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声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的，有念的，有喊的。
“天帝不朽！”
“求您回来！”
“我们等您！”
每一句落下，就有一道光飞来。
有的亮，有的弱，但全都奔向那团火。
火开始转了，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通天抬头看天。
云裂了。
不是被风吹开的，是被什么东西顶开的。裂缝越来越大，露出后面的星空。
星河倒灌一样往下流光。
全冲着昆仑这边来。
火吸收得越来越多，颜色慢慢变了。从白，到金，再到一种说不上来的颜色。
通天感觉耳朵嗡嗡响。不是吵，是太多声音挤在一起。
他低头看火。
火里浮出一张脸。
是萧战。
眼睛闭着，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通天咧嘴笑了：“你听见了吧？他们都喊你回来。”
火没动。
但那张脸，轻轻点了点头。
通天一拳砸在地上：“听见了就赶紧回来！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打上天庭！你忘了？”
他吼完，四周安静了一瞬。
然后，更多人跪下。
不止昆仑。
东荒有人跪，南泽有人跪，西漠有人跪，北冥也有人跪。
凡是有生灵的地方，都在朝这边磕头。
火终于稳定下来。
不再暴涨，也不再缩小。它静静烧着，像一座塔。
通天靠在坑边，累得睁不开眼。
但他不敢睡。
他知道这火不能灭。
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得守到底。
火心里，萧战的意识沉到了底。
他感觉自己在往下掉，一直掉。
周围全是光，分不清上下左右。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萧战。”
他停住了。
“盘古残念……要见你。”
他想说话，发不出声。
下一秒，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是后土。
她站在火海上，不像活人，也不像鬼，就是那么站着。
“你以身为祭。”她说，“换众生一线生机。”
萧战想摇头。他没想当英雄，他只是不想死得太窝囊。
后土看着他，眼神很轻。
“父亲的意志动了。”她说，“你走的路，是对的。”
她转身要走。
萧战急了，想喊她。
可他连嘴都张不开。
后土回头看了他一眼。
“三日。”她说，“火成之时，你便归来。”
她消失了。
火海还在烧。
萧战最后清醒的一点念头浮上来。
他记得自己说过一句话。
在很久以前，在他还不是天帝的时候。
“只要我还活着……就还能战。”
他现在没身体，没力量，连呼吸都没有。
但他还在。
这就够了。
他闭上眼，任由意识沉进火核。
火外，通天靠着坑壁，睡着了。
手里还攥着剑。
火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远处，有人走来。
是个女人，背着药篓，走到火边放下一朵花。
花是白色的，没什么香味。
她没说话，跪了一下，走了。
又有个人来，放了碗水。
再一个，放了件旧衣服。
越来越多的东西堆在火边。
都不是宝贝，都是普通人用过的东西。
但每一件，都带着心意。
火没变，但它烧得更稳了。
像永远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