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必须得找到他,劳烦妈妈给指个路。”祝允明说着,递过去一锭银子。
老鸨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立马放光,又眉开眼笑起来:“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唐公子在我这儿都玩了好些天了。
可他呢,没钱结账。我这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能让他白玩不是?所以就让他留在这儿赚钱抵账。”
“他留在这里如何赚钱?”
“他不是会画画嘛,那我们只能让他用画换银子啊。”
“在家不能画?非得留在你这里画?”
“这您还真说对了,他还真的只能在我们这儿画。”
“一派胡言!快告诉我他在哪儿!”祝枝山没耐心再跟老鸨兜圈子了。
“楼上左边走到头那间,您自个儿去找吧,老娘可没工夫陪您了。”老鸨斜眼瞟了祝允明一眼,咂了咂嘴,摇着扇子走了。
祝允明噔噔噔快步上了楼,径直朝最里面那间屋子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女咿咿呀呀的嬉笑,也有唐寅的声音。
祝允明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赶忙砰砰砰地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没了动静,门吱呀一声被唐寅打开。
只见他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着,浑身酒气冲天,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还握着毛笔。
瞧见祝允明来了,唐寅似乎也没觉得有多惊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又嬉皮笑脸地说:
“呦,枝山兄,您怎么来这儿了?”
“伯虎,我去你家找了你好几次,都不见你人影,他们说你在风月楼,我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寻你?”
祝允明见唐寅醉醺醺的,没个正经样,不禁生气道,“你到底在这干啥呢?屋里还有谁?”说完一把推开唐寅,往里面瞧去。
这一看不要紧,把他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床上一男一女两人赤身裸体,正紧紧贴在一起,见到有人进来了,也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那女的还开口问道:“唐公子,这人是谁呀?”
祝允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又把目光移到桌子上。
只见上面笔墨凌乱地摆放着,颜料洒得到处都是,摞着厚厚的一叠纸,旁边支起的画案上,还有一张未画完的男女裸身像。
祝允明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老鸨扣着唐寅在妓院里画春宫图,靠卖这些画换银子抵债呢。
祝允明气得使劲一拍桌子,冲唐寅怒道:“伯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有绝世之才,本应专心科举,考取功名,手中的画笔是用来描绘山水,画尽世间万物的,可你却躲在这儿画这些玩意儿!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枝山兄,别生气嘛。他们……不也是世间万物嘛?”唐寅用手指了指床上的两人,“我都不知道……原来画这秘图也……挺有乐趣,男女体态也……颇有讲究……”唐寅结结巴巴,跌跌撞撞又走到画案前,还想拿起笔继续画。
祝枝山看他醉成这副德行,估计这会儿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直接上手把画案上的纸撕了个粉碎。
床上的妓女一看祝枝山撕了画,像是来捣乱的,顿时不高兴了,扯过一件夹衫披着下床,怒道:
“哎哎,你怎么把画给撕了?这幅客人急等着要呢……”
“住口!娼妓误我兄弟……”祝枝山想骂回去,但又看她衣不蔽体,实在不堪入目,也懒得计较。
直接拿上唐寅的衣服,就给他拽出了屋子。
正准备走出妓馆,老鸨带着人从后面拦住他俩,凶道:
“他还没画完,不能带他走。”
“他欠下多少银子?我赔给你!”祝枝山气得不行。
老鸨问旁边的小厮唐寅还欠多少银子,然后说:“他还欠五十两。”
祝枝山身上只有二十两银票,递了过去。老鸨说:“这也不够啊。还差三十两呢。”
“我是祝枝山,你们去打听打听,我的字也值些银子。你们去拿笔墨来,我留两幅诗作存于你馆中寄卖,好抵他的债。”
旁边有个懂行的小厮在老鸨耳边悄悄说:“他是吴中才子祝允明,是个大书法家,他的字,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赶紧要了!”
于是,老鸨又换上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请祝允明坐下,取来纸笔,请他留下墨宝,这才放他们回了家。
唐寅酒醒之后,知道自己在好友面前出了那么大的洋相,怪尴尬的。
祝枝山苦口婆心地规劝他要努力读书,凭借才华考上科举,也好让泉下有知的父母安心。
经此一事,唐寅总算是有所悔悟,当即立誓要好好读书,准备赴乡试应考。
本来祝允明以为有张灵陪着唐寅去考试,好歹能约束于他。
可谁料,张灵也是个浪荡性子,两人一到南京,就把师父的嘱托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考试期间,他和唐寅两人又跑去喝酒。喝酒也就罢了,竟然还找了两个歌妓作陪,在众人面前放浪形骸,口出狂言。
这事很快就被提学御史知道了,直接抹了他俩的名字,连考场都没进去。
唐寅一看这下糟糕了,赶紧找文徵明的父亲文林和沈周先生出面帮他求情。好在苏州知府曹凤挺赏识唐寅的才华,出面担保,这才让他参加了补考。
唐寅在补考中发挥超常,深受主考官梁储的喜爱,一举拿下第一名,高中解元。
可谁能想到,考上解元的唐寅又开始故态复萌,整日饮酒作乐,自以为天下已经没什么能难倒他了,又变回了那个风流成性、乖张不羁的样子。
文徵明看着唐寅如此自甘堕落,心里着急,写信劝他收敛些,别再作死。
哪知唐寅嚣张地回信说:老子生性如此,你若看不惯,咱们就绝交!
我的儿子皓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孩子大了,心思野了,根本听不进父母的管教。
他自考上生员,也渐渐变得清高狂妄起来,虽然在十七岁时给他娶了妻室,可两年多来,他却被外面的狐朋狗友带着,频繁出入烟花柳巷。
我这年以礼部左侍郎入内阁参预机务,专门负责撰写诰敕,每日政务缠身,忙得晕头转向,对他的管教自然也就疏忽了。
本以为他自小聪颖好学,是个能管住自己的。
谁料没了约束,这孩子在家里如同脱缰的野马,是上天入地,肆意妄为,霸道得没边儿。
府里除了我和朱琦,无人敢轻易招惹他半分。
在外倒是结交了一帮同窗好友,整日厮混,说是一起讲经论道,钻研诗词歌赋,可到底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