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顺藤摸瓜
毁尸灭迹般的处理掉库房内的证据，并未让沈墨轩感到丝毫轻松。那股无形的、致命的压力，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对手在暗，他在明，下一次的袭击不知会从何方而来，又会以何种形式出现。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主动出击，在对方布下更致命的杀局之前，找到线索，揪出黑手！
然而，单凭他一人之力，在这龙潭虎穴般的汴京城，无异于大海捞针。他需要一个盟友，一个拥有足够能量和情报网络的盟友。尽管与虎谋皮风险巨大，但他已别无选择。
入夜，沈墨轩再次来到了城西那座荒废的龙王庙。他没有燃放信号，只是如同一个幽灵般，隐在庙外那株枯死的老槐树阴影下，静静等待。他相信，如果慕容惊鸿还在关注他的动向，必然会知晓他的到来。
夜风呜咽，吹动着破庙檐角的残铃，发出断续而诡异的轻响。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沈墨轩几乎以为慕容惊鸿不会出现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看来，你遇到大麻烦了。”
沈墨轩缓缓转身，慕容惊鸿依旧是一身便于夜行的深色劲装，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月光勾勒出他俊朗却略显冷硬的轮廓。
“慕容兄。”沈墨轩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将赵铭的告密、库房中发现带夹层的仿制考篮，以及自己的推断，用最简洁的语言清晰地叙述了一遍。他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此刻他需要的是慕容惊鸿的全部力量。
慕容惊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唯有那双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科举舞弊……栽赃嫁祸……”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雷彪和那几个蠢货掌柜，怕是没这等心思和手艺。这背后，确实可能另有其人。”
他看向沈墨轩，目光锐利：“你毁了那些考篮，做得对，但也打草惊蛇了。对方现在必然知道你已经察觉，要么会暂时隐匿，要么……会加快动作，给你致命一击。”
“所以我需要尽快找到他们！”沈墨轩沉声道，“我需要知道，那些仿制考篮是从哪里来的，是谁指使的！”
慕容惊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我帮你查。但记住，你又欠慕容家一个人情。”
“沈某明白。”沈墨轩毫不犹豫。人情债可以日后慢慢还，眼前的生死关必须立刻过。
“等着。”慕容惊鸿留下两个字，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他的效率高得惊人。
沈墨轩依旧留在原地等待，心中却如同沸水般翻腾。他不知道慕容惊鸿能动用多大的力量，也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危险可能更近一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沈墨轩的心逐渐沉下去时，慕容惊鸿去而复返。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木工工具上掉落的零件，脸上带着一丝冷冽。
“有线索了。”他将那零件抛给沈墨轩，“认得这个吗？”
沈墨轩接住，借着月光仔细查看。这是一个黄铜打造的、结构精巧的小卡扣，上面还沾染着一点新鲜的木屑和一种独特的、带着腥气的河泥味道。他瞳孔一缩：“这……这像是我那考篮上用来固定腕托的卡扣！但这做工……比张老匠人的要粗糙一些，而且这河泥……”
“城南，漕运码头附近，有一家不起眼的‘刘记木工作坊’。”慕容惊鸿语气肯定，“我的人查到，最近半个月，这家作坊接了一批私活，大量仿制你的考篮。他们用的木料带着码头特有的潮气和腥味，工艺也相对粗糙。这个卡扣，是从他们作坊外的垃圾堆里找到的，和你正品上的类似，但细节不同。”
漕运码头！刘记木工作坊！
果然与漕帮有关！雷彪的嫌疑瞬间飙升！
“走！”沈墨轩没有丝毫犹豫。必须立刻找到这家作坊，找到人证物证！
慕容惊鸿也不多言，身形一动，便在前面带路。两人皆是身手敏捷之辈，在夜色掩护下，如同两道青烟，避开巡夜的兵丁，迅速向城南码头区域潜行。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的水汽和货物堆积产生的混杂气味便越发浓重。街道变得狭窄而杂乱，两旁多是低矮的民居和各类与航运相关的小铺面。慕容惊鸿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七拐八绕，很快便在一排看起来快要倒塌的旧屋后面，找到了那家挂着破旧“刘记”招牌的木工作坊。
作坊此时早已熄灯，大门紧闭，里面寂静无声。但从门缝里，依旧能隐约闻到新刨木花的味道。
慕容惊鸿对沈墨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外望风，自己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作坊一侧低矮的院墙，翻身落入院内。不过片刻，里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随即归于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作坊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从里面轻轻拉开，慕容惊鸿探出身，对沈墨轩招了招手。
沈墨轩闪身而入。作坊内一片狼藉，堆满了各种木料、半成品和工具。在角落的一堆刨花上，瘫坐着一个穿着单薄中衣、瑟瑟发抖的干瘦中年汉子，嘴巴被布条塞住，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显然，他就是这作坊的工匠，被慕容惊鸿悄无声息地制住了。
慕容惊鸿踢了踢脚边几个尚未完工的考篮，对沈墨轩道：“看看，是不是很像？”
沈墨轩拿起一个，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确定！无论是外形、尺寸，还是那种粗糙的仿制感，都与他在库房角落里发现的那批问题考篮一模一样！甚至在一些细节处理上，比如侧壁竹片的厚度和接缝处，都隐隐透出那种刻意为之的“不自然”！
他走到那惊恐的工匠面前，蹲下身，拔出他口中的布条，目光冰冷如刀，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只问一次，是谁让你仿制这些考篮的？那些带夹层的，又是谁让你做的？”
那工匠吓得浑身一颤，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显不好惹的煞星，尤其是慕容惊鸿那冰冷无情的眼神，哪里还敢隐瞒，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道：“好……好汉饶命！我说，我全都说！是……是漕帮的周扒皮……是雷香主手下的周扒皮让我做的！”
雷彪！果然是他！
“他让你怎么做？原话！”沈墨轩追问。
“他……他先是让我照着‘墨轩阁’的考篮，尽可能仿制一批，说要……要便宜卖出去，抢……抢生意……”工匠喘着气，“后来……后来过了几天，他又拿来一张更复杂的图纸，指着侧壁这里，说……说这里要改，要做得更……更隐蔽……”
工匠的脸上露出恐惧和一丝不解：“他……他特意强调，要在里面留一个薄薄的空腔，要……要能严丝合缝地塞进去一个小纸团，而且从外面绝对看不出来，还得……还得能轻易打开……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这哪是考篮，这分明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墨轩和慕容惊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不仅仅是仿制抢生意！雷彪从一开始，或者说在某个时间点之后，目的就变成了栽赃陷害！他要求“做得更隐蔽，要能放进纸团”，这指向性再明确不过——就是要制作用于科举夹带的舞弊工具，然后嫁祸给“墨轩阁”！
“那些带夹层的考篮，你做了多少？都交给谁了？”沈墨轩强压着怒火问道。
“做……做了二三十个……周扒皮分几次拿走的……具体给谁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好汉！我就是个干活的……”工匠涕泪横流地求饶。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只知道是雷彪指使周扒皮，周扒皮找了这个工匠。但那些问题考篮最终的流向，除了混入他库房的那一批，其他的在哪里？是否已经流入了考场？雷彪背后，是否还有更高层次的指使者？
就在这时，慕容惊鸿忽然侧耳倾听，脸色微变，低喝道：“有人来了！不止一个，脚步很急！”
沈墨轩心头一凛！
是雷彪的人发现工匠被控制，前来灭口？还是……官府的人？
无论来的是谁，他们都必须立刻离开！
慕容惊鸿动作极快，一掌切在工匠的后颈，将其打晕，拖到一堆木料后面藏好。然后拉起沈墨轩，如同两道轻烟，从来的那小门迅速退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黑暗之中。
他们刚刚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作坊的大门就被人粗暴地踹开，四五条手持棍棒、面目凶狠的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黑暗中，沈墨轩回头望了一眼那骚动起来的作坊方向，眼神冰冷。
线索找到了，人证物证也有了指向。但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他们的调查，变得更加迫在眉睫！
雷彪……周扒皮……还有那个要求“能放进纸团”的幕后黑手……
他必须更快！必须在对手彻底毁灭证据、或者将罪名坐实之前，找到决定性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