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推开教室门的瞬间，阳光正斜照在走廊上。他抬手挡了下刺眼的光，耳边还回荡着刚才那句“我和你一组”。陈昊没跟出来，但那份承诺像块沉甸甸的石头落进了队伍的底盘。
操场上已经有人开始集结。装备组抱着沙盘和战术箱往三号区走，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齐辰脚步没停，径直朝指定区域走去，背包带勒在右肩，伤口隐隐发胀，但他没去碰。
三号区的空地上，他们小组六人陆续到齐。一名队员正低头检查枪械，另一人翻着操作手册，气氛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
“人都齐了？”齐辰把背包放下，拉开拉链，“先清点装备，十分钟内完成。”
没人反对。这种时候没人想当出头鸟，尤其是刚听说昨晚有人从野猪嘴里活着回来。
大家散开动作，各自领取配发的器材。夜视仪、通讯耳机、定位终端、急救包……一套下来全是标准配置，看着整齐，实则隐患不少。
齐辰拿起自己的通讯器，习惯性按了下测试键。信号灯闪了两下才亮，延迟明显。他拆开后盖，果然看到频段开关被调到了默认干扰区——这是新手常犯的错，一旦进入复杂地形，信号立马断线。
“老张。”他把设备递过去，“你这个设错了，改成c7频段，否则待会儿说话全串台。”
那人接过一看，脸有点红：“我……我以为自动就行。”
“战场上没有‘以为’。”齐辰语气平淡，不带嘲讽，却比骂人还让人坐立难安，“你以为能通话的时候，敌人已经在你背后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有人低头重新调试，有人默默掏出备用电池。
陈昊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战术背心，目光扫过齐辰的动作。他没说话，但眼神里多了点东西——不是服气，是警惕。
齐辰继续检查。他摸到夜视仪电池仓时顿了一下，手指轻轻一推，接触片松动，弹了出来。这种型号的老化问题在潮湿环境下极常见，偏偏没人注意。
他不动声色地换上备用件，顺手把故障清单记在战术平板上，准备稍后交给教官。揭短容易树敌，他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搞内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会出问题？”陈昊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齐辰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夜视仪装好，放进包里：“我不是神仙，但我打过七十二小时丛林生存战，那时候死一个人，是因为头盔里的对讲机突然没电。”
他说完，拍了拍包：“所以现在，我宁可多查十遍。”
陈昊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靠嘴解释，得用结果说话。
装备清点完毕，小组围成一圈。教官还没来，讨论得提前开始。
“咱们怎么打？”一人问。
“正面牵制，侧翼包抄。”陈昊直接开口，“传统打法最稳，至少不会乱阵型。”
齐辰蹲在地上，用战术笔在沙盘边缘画了条线：“东侧缓坡确实适合推进，但植被稀疏，红外探测一扫一个准。你们觉得蓝军没布置热感陷阱？”
“那你打算绕后？”对方皱眉。
“不绕，也不强攻。”齐辰点了点西南角，“从密林渗透，利用晨雾遮蔽。那里有天然沟壑，能避开高空侦察。”
“然后呢？等雾散了还不是暴露？”
“所以我们得先放烟。”齐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装置，“微型热源模拟器，能伪造三十人规模的行进轨迹。扔两个在北面废弃哨所，无人机一定会去查。”
“你是说……骗他们调兵？”
“对。”齐辰点头，“等他们把主力调去防‘偷袭’，我们再从南侧断崖突进。那里地势陡，但他们会觉得我们不敢走，反而防守最弱。”
空气静了几秒。
“这招太脏了吧？”有人笑出声。
“脏？”齐辰瞥他一眼，“战场上谁跟你讲干净？你能活到最后，就是最干净的打法。”
陈昊盯着沙盘，眉头锁着。这套思路他熟悉——正是昨天课堂上那个被称作“不像正规战术”的方案。当时他还质疑是不是纸上谈兵，现在看，齐辰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在脑子里推演过无数遍。
“你这套……风险不小。”他终于开口，“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那就更简单。”齐辰拿起笔，在断崖底部划了个圈，“我们留一组人，假装主力进攻。火力猛一点，动静大一点，让他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等他们派预备队追击，真正的突击组已经在他们屁股后面了。”
“动起来的人最好杀。”陈昊忽然接了一句。
齐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
“废话。”陈昊冷笑，“你说完我就记住了。但这不代表我觉得它靠谱。”
“没人要求你现在就信。”齐辰合上平板，“你可以保留意见，但一旦演习开始，命令只有一个来源。”
这话不争不抢，却像块铁板砸在地上，震得人耳朵发麻。
陈昊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行啊，我听你的。不过要是翻车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翻车了大家一起埋。”齐辰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但你要记住，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敌人有多强，而是你自己人信不过指挥。”
这句话落下，没人再吭声。连最怀疑的人都开始默默整理弹药，调整背带。
齐辰走到角落，拿出战术手套，一条条检查指关节处的加固层。这些细节在外人看来无关紧要，但在高强度运动中，哪怕一处磨损都可能让整只手废掉。
他缓缓戴上手套，动作沉稳。远处山峦被薄雾笼罩，风掠过训练场，吹动了旗杆上的布条。
“齐辰。”陈昊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枚信号弹，“如果真按你说的来，咱们得分三组行动。谁带队？”
“你带佯攻组。”齐辰抬头看他，“你够狠，也够稳。让他们相信你是真的溃败。”
陈昊眯起眼：“你就不怕我演太投入，真跑了？”
“你会吗？”齐辰反问。
陈昊没答，只是把手套攥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我知道你以前看我不顺眼。”齐辰声音不高，“但昨晚你醒来第一句话问我有没有受伤，我就知道，你能分清什么是对手，什么是战友。”
陈昊沉默片刻，终于把信号弹塞进战术袋：“行，我上。但你得保证，别让我当炮灰。”
“我要的是胜利。”齐辰看着他，“不是牺牲。”
远处传来口令声，教官带着记录员走了过来。所有人迅速列队，手持装备，神情肃然。
“各小组注意！”教官扫视全场，“实弹演习即将开始，五分钟后出发！目标区域已锁定，祝你们活着回来！”
队伍齐声应答，声浪冲天。
齐辰站在队首，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的弹匣卡扣。那里本该别着匕首，现在空着。
但他知道，下一把刀，不会再单独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