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训练场边的一角塑料布，啪地拍在器材箱上。那人抬手抹了把脸，继续往装备区走去，工牌在阳光下晃了一下——王涛，后勤支援组。
齐辰的手机还架在包侧面，录像功能一直开着。他没动，眼皮也没抬，但搭在护膝上的手指微微一收，像是确认什么似的按了半秒。
“他们把无线接收器塞进包装袋了。”陈昊压着嗓子，“现在怎么办？直接交证据？”
“交什么？”齐辰睁开眼，声音平得像在聊天气，“你说他往我护具里装了遥控装置，可东西还在袋子里，谁证明碰过我的装备？裁判只会说：同学，你怀疑精神过头了吧。”
陈昊噎住：“那总不能真穿着这玩意上场吧？万一中途触发……”
“所以咱们得让它‘自己坏掉’。”齐辰伸手，从战术包第二层取出一个灰布小袋，拉开拉链，里面是几件微型工具和一小管凝胶，“不是每一场战斗都靠蛮力赢的，有时候，你得让对手觉得自己赢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左腿护膝外盖，动作轻巧得像拆手表。红外测温仪扫过内衬，屏幕显示三十七度二，还没到记忆合金的激活临界点。
“这材料遇热变形，压迫神经，让我动作迟缓。”齐辰用镊子轻轻挑出一根细丝，“但他们忘了，人体发热是有节奏的——冲刺时高，静止时低。只要切断热传导路径，它就废了。”
剪断金属丝时发出极轻微的“咔”声，像是笔尖划过纸面。他把原填充物取出，换上高弹性凝胶，重新封合，再用热风枪微调表面纹路，确保看不出拆修痕迹。
“搞定？”陈昊盯着那条护膝，“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齐辰把工具收好，顺手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复杂的是接下来——我要让他们以为计划成功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左腿，做了个高抬腿、侧跨步、急停转身，整套动作流畅自然。
“你看我像有问题吗？”他问。
“不像。”陈昊摇头，“跟平时一样。”
“那就对了。”齐辰坐回椅子，闭上眼，“真正的高手，不是设备不出问题，而是出了问题你也看不出来。”
陈昊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家伙不像在准备比赛，倒像是在下一盘棋。而对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过了几分钟，广播再次响起：“第六组选手请注意，综合格斗对抗检录即将开始，请尽快前往核验区。”
几个队员陆续起身，赵峰也在不远处整理绑带，朝这边看了眼，没说话，点了下头。
齐辰没回应，只是把手伸进战术包，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形图，摊开放在膝盖上。
“来，帮我记一下。”他说。
陈昊凑过去。
“如果护具稳定性下降百分之十五，起跳角度要减少三点一度，落地重心前移零点两秒。”齐辰指着图上第三道矮墙，“翻越时右脚蹬墙力量减两成，避免左腿受压过大。”
“你还真算好了？”陈昊瞪眼。
“模拟器里跑过三百遍。”齐辰淡淡道，“特种兵王副本那次，我在雪地里扛着断裂的肋骨完成渗透任务。那时候连止痛药都没有，全靠调整动作节奏撑下来。这点小问题，还不够资格让我改打法。”
他说完，把地图折好塞回包里，又掏出笔记本写了几行字，然后撕下来贴在公告栏上：【第六组备战数据更新完毕，后续项目按新方案执行】。
陈昊看得直咋舌：“你就这么写出来不怕被人抄？”
“抄啊。”齐辰笑了下，“欢迎抄。但没人知道这些数字是怎么来的——它们不是经验，是极限测试的结果。你照做，可能伤膝盖；我做，是因为我知道身体能扛住哪条线。”
正说着，刚才那个穿白大褂的“技术员”又出现了，这次手里多了个检测仪，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又是他。”陈昊立刻绷紧。
齐辰却摆摆手：“别拦。让他查。”
“你疯了？他要是当场发现你修过护具……”
“那就说明他有权限调记录。”齐辰睁开眼，目光平静，“一个假身份敢两次靠近我装备，要么胆子太大，要么背后有人撑腰。让他动手，反而能顺藤摸瓜。”
那人走近，亮出工作牌：“赛前抽检，例行公事。”
齐辰抬起左腿，把护膝递过去：“请便。”
对方接过，打开检测仪扫描，屏幕上跳动几串数据，最后定格在一个绿标上。
“合规。”那人语气冷淡，把护膝还回来，“祝你比赛顺利。”
转身离开时，脚步比上次稳了许多，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等他走远，陈昊才低声问：“他是不是松了口气？”
“不是松口气。”齐辰重新系紧护带，“是确认陷阱生效了。在他眼里，我现在穿着一枚定时炸弹，只等比赛开始就会失控。”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
“因为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赌到底。”齐辰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有些人做坏事，就怕你知道。可一旦你觉得他得逞了，他就敢加码。等他把所有筹码都押上来，才是收网的时候。”
陈昊听得后背发凉：“你是故意让他以为你中招？”
“对。”齐辰点头，“这叫心理反制。你以为你在操控局面，其实你早就进了我的节奏。”
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关掉录像，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三分。
“还有十二分钟检录。”他说，“够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调心态。”齐辰闭上眼，呼吸放缓，整个人像是沉入水底。
陈昊安静下来，不敢打扰。他知道，这时候的齐辰，不是在休息，是在脑子里过一遍整个比赛流程——每一个障碍、每一次转身、每一分体能分配。
不知过了多久，齐辰忽然睁眼。
“我想起来了。”他说。
“想起什么？”
“沙漠副本里，老班长说过一句话：枪会坏，人不能废。真正的兵王，是能让废铁打出子弹的人。”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战术包背上肩。
“我去趟洗手间，五分钟回来。”
“又去？”陈昊皱眉，“刚才不是刚去过？”
“出汗多，得擦擦。”齐辰笑了笑，“顺便处理点私人事务。”
他走后不到两分钟，那个耳钉男再次出现，这次手里拎着个小工具箱，直奔备用护膝存放区。
他迅速打开包装袋，把无线接收器取出来，接上调试线，输入一串代码，然后重新封装，动作熟练得像做过上百次。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齐辰的战术包还留在原地，旁边只有陈昊坐着。
他犹豫了一下，朝那边走了两步。
陈昊立刻抬头：“有事？”
那人停下，指了指器材箱：“我是来回收旧检测模块的。”
“那边不归我们管。”陈昊冷冷道，“你要拿东西去找管理员。”
两人对视几秒，那人最终转身走了。
五分钟后，齐辰回来，额头微湿，像是刚用冷水洗过脸。
“他们动手了。”陈昊压低声音，“耳钉男刚给接收器刷了新程序，应该是升级了触发逻辑。”
“嗯。”齐辰坐下，喝了口水，“那就等他们等着看奇迹发生吧。”
他低头检查护膝，确认一切如常，然后对陈昊说：“告诉后勤组，我用原装备参赛，不需要更换。”
“你不报修？也不换新的？”
“不换。”齐辰目光沉静，“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一个被动手脚的选手，是怎么碾压全场的。”
陈昊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家伙已经不在“参赛”的层面了。
他是在设局。
而且，猎物已经一步步走进来了。
阳光斜照在候赛区的地面上，齐辰坐在折叠椅上，左手搭在护膝上，右手握拳抵在唇边，眼神落在远处的格斗垫上。
他的呼吸平稳，心跳稳定，肌肉处于最佳预热状态。
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第六组选手齐辰，请立即前往检录区完成最终核验。”
齐辰站起身，整了整衣领，迈出第一步。
他的左腿落地时，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