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江燃简短地说,手上的动作没停,“画不顺?”
“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苏软睁开眼,有些烦躁地用笔尖戳了戳图纸。
“韧……我想表达的是一种内在的力量感,不是外表的强硬。可这线条……”
她泄气地放下笔。
江燃停下手,俯身凑近图纸。
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硬朗,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看了一会儿,伸出食指,虚点在图纸腰侧的位置:“这儿……是不是太收了?显得有点……憋着气?”
苏软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她反复修改后刻意收紧的腰线,想突出一种紧绷的张力。
可被江燃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那紧绷感似乎过了头,反而失去了从容。
“你是说……应该稍微放松一点?”她若有所思。
“我也说不好,”江燃挠了挠头,“就觉得,真要有韧劲儿,不是把自己绷成一根随时会断的弦。得像……嗯,像咱院儿里那棵老槐树,风来了晃一晃,根扎得深,晃完了还是它。”
他比喻得有些笨拙,却意外地戳中了苏软心中的某个点。
她眼睛一亮,重新拿起笔,迅速在那条腰线旁勾勒出更流畅、略带弧度的修改线。
“对……不是对抗,是顺应和坚持……内在的骨架撑住了,外表可以更舒展……”
江燃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神和飞舞的笔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也不打扰,就站在她身后,一手搭在她椅背上,静静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软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了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了!就是这个感觉!”
她一转头,发现江燃还站在那儿,眼神有点发直。
“发什么呆呢?”她好笑地问。
江燃回过神,咧嘴一笑,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顶:“看我媳妇儿认真起来,真好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瞧你累的,眼圈都青了。”
苏软心里一甜,又有些酸涩,抬手握住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拉下来贴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你也一样。这几天,辛苦你了。”
她温软的肌肤贴着他粗糙的掌心,带着依赖和心疼。
江燃喉结滚动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这有啥辛苦的。倒是你,别太拼。走,回家,明天再弄。”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帮她穿上外套,围好围巾,自己也套上大衣,仔细检查了门窗,这才拉着她走进凛冽的寒风中。
一出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来,苏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江燃立刻侧过身,将她大半个人揽进怀里,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和肩膀尽可能为她挡风。
“靠紧点!”他大声说,声音被风吹散了些。
苏软紧紧挨着他,手臂环住他的腰,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力。两人像连体婴一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快步前行。
“江燃,”风声稍歇时,苏软忽然开口,声音闷在他怀里,“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天真了?就靠几件衣服,一个系列,能扛过那些谣言和调查吗?”
江燃的脚步顿了一下,搂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傻话。”
他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衣服怎么了?衣服就是咱们的枪,咱们的炮!谣言是虚的,调查也是查个明白。”
“可咱们的衣服是实实在在的,穿在人身上,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只要咱们的东西硬气,喜欢的人自然会用脚投票!”
他低头,下巴蹭了蹭她冰凉的额头:“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天塌了,我先顶着!砸也是先砸我!你怕啥?”
这话说得蛮横又霸道,却让苏软冰冷的心口一下子滚烫起来。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回到家,屋里还留着盏小灯,李慧娟他们已经睡了。
江燃把苏软按在椅子上,转身就去厨房打热水。
“我自己来就行……”苏软想站起来。
“坐好!”
江燃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很快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出来。
蹲在她面前,不由分说地脱了她的鞋袜,将她冻得微红的双脚放进热水里。
温热的水包裹上来,苏软舒服得脚趾都蜷缩了一下。
江燃蹲在那儿,手伸进水里,握住她的脚,力道适中地揉捏按摩。
“嘶……轻点……”
苏软脚心敏感,被他按得又酸又麻,忍不住轻呼。
“忍忍,按开了就好了,活血。”
江燃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指尖耐心地揉开她脚底的穴位和小腿紧绷的肌肉。
堂屋里很安静,只有水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灯光昏黄,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上。
苏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依赖感,将她整个包裹。
“江燃。”她又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着,没抬头。
“如果……这次真的过不去了,店开不下去了,我们就带着瑾瑾和安安,找个没人认识的小地方,你干点力气活,我接点缝补的零工,行吗?”
她声音很轻,像是梦呓。
江燃按摩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她,眼神里有震惊,有心痛,最后化为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定。
他湿漉漉的手捧住她的脸,拇指用力抹过她微红的眼角。
“苏软,你听着,”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有力,“没有这种如果!重塑不会倒!咱们也不会去什么没人认识的地方!”
“咱们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该咱们的,一样也少不了!那些想看咱们笑话、想把咱们踩下去的烂人,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信不信我?”
他眼神灼亮,像燃着两簇不灭的火。
苏软被他看得心头剧震,那点退缩的念头瞬间被烧得灰飞烟灭。
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清晰:“我信!我信你!”
江燃这才松开手,重新低下头,更加用心地给她按摩,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这就对了。你只管画你的图,做你的衣服。外面那些破事,交给我。”
“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