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海见状,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几名民警上前,挡在沈韶华身前,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说着毫无漏洞的官话:“各位记者朋友,感谢大家对案件的关注。
本案的判决是法院依据事实和法律作出的公正裁决,所有证据都已提交法庭,经得起检验。
关于杨洪的相关情况,警方已依法调查,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其参与此案,后续若有新的线索,我们会依法处理。
请大家尊重司法结果,也给我们留出正常的工作空间,谢谢配合!”
趁着叶正海和记者周旋的间隙,沈韶华朝着半夏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快步离开,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警车。
直到警车驶离法院大门,摆脱了记者的围堵,沈韶华才靠在椅背上,轻轻舒了口气。
警车一路平稳行驶,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半夏坐在副驾驶座上,脑子里还盘旋着记者刚才的提问,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的沈韶华,语气里满是困惑:“沈局,刚才记者说杨洪杀妻案可能重新宣判,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案子还能重新判?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沈韶华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耐心解释道:“杨洪当初杀妻,法院判的是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两年执行。
你可能对缓刑不太了解 —— 简单来说,就是他名义上被判了三年刑,但暂时不用坐牢,这两年属于考验期,从判决生效那天开始算。
在这两年里,他需要接受社区矫正,定期报到、参加教育学习,不能再犯任何事。
如果考验期满,他都遵守规定,没有新的犯罪、漏罪,那原判的三年有期徒刑就会公开宣告不再执行。但要是出了岔子,缓刑就会被撤销。”
“就这?” 半夏听完,满脸无语,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可他犯的是杀妻罪啊!这也太轻了吧?难道只要他这两年光棍到底,不结婚、不惹事,就能彻底没事了?那林晓的冤屈算什么?”
坐在后座的叶正海闻言,笑着补充道:“话不能这么说,半夏你还是太年轻,对法律的理解太片面了。
法院判缓刑,不是单纯看他结不结婚,核心是看他的悔罪表现和社会危险性。
考验期里,他不光要遵守社区矫正规定,还得没有新的违法犯罪行为,也不能发现之前还有没被追究的漏罪。”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要是他在缓刑期内再犯事,或者被查出之前还有其他罪没交代,那之前的保证、托词都会被法院质疑,缓刑会直接被撤销。
到时候,他不光要回去执行原判的三年刑期,新罪、漏罪还得一起算,数罪并罚,刑期只会更长。
更别说这次杨萱的案子 —— 如果后续调查发现他和周淑芬的行为有关联,或者他在社区矫正期间表现出严重的暴力倾向,被判定为社会不稳定因素,那当初的杀妻案也可能被启动再审,依法加刑。”
半夏听完,还是撇了撇嘴,显然对这样的法律规定依旧不满意。但她也清楚,叶正海和沈韶华说的都是实情,法律的框架摆在那里,他们作为警察,能做的只有查清事实、提交证据,最终的判决还是要靠法院。
她不再追问,只是靠在椅背上,心里暗暗憋着一股气。
这一刻,她对警察的那点敌意彻底消失了 —— 沈韶华、叶正海,还有队里的同事,都在拼尽全力追查真相,为受害者讨公道,他们没错。
可这份不满,悄悄转移到了法官和律师身上。
就像沈局之前说的,法律是相互辩证的,而法官、律师就是玩法律的人。
那些条条框框,在他们手里似乎总能被找到漏洞,绞尽脑汁地为坏人脱罪、减轻处罚,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明明犯了重罪,却能靠着各种理由争取到缓刑,更不会有人一次又一次地上诉,试图推翻原判。
想到这里,半夏攥了攥拳头,心里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她要变得更强大,不光要查清案件,还要吃透法律,绝不能让那些冷血的罪犯,靠着法律的漏洞逍遥法外。
沈韶华从后视镜里看到半夏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这孩子虽然脾气冲,但骨子里的正义感从未动摇,经历了这起案子,她对警察的职责、对法律的边界,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 这比任何说教都管用。
县局办公室的灯光已经熄灭大半,只剩下沈韶华桌前的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映着她纠结的侧脸。
手上的钢笔悬在纸上许久,一笔未动,脑子里却反复盘旋着一的念头 。那就是—— 要不要 弄死杨洪。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杨洪那张脸也总在她眼前晃悠。
杨洪杀妻后靠着缓刑逍遥法外,对女儿的生死漠不关心,甚至还和父母一起商量怎么让孩子死的悄无声息。
在周淑芬案发后,还想着用 “谅解书” 减轻母亲的罪责,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愧疚。这样的人渣,活着就是对受害者的亵渎。
可她又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是不对。
他告诉自己,沈韶华,你是警察,是执法者,不是刽子手。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或许会愤怒、会唾弃,但绝不会动不动就想着杀人。
她是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的。从末世来的人总是缺乏对法律和生命的尊重。她感觉自己已经在变化好了。很多时候都能很好的压制住骨子里的暴戾。
她也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学着用法律解决问题,才是正道。要是这一步踏错,恐怕以后就再也收不住了,会重新坠入那个以杀止杀的黑暗深渊。
她这是典型的矫枉过正了。经历过太多黑暗,她总怕自己和 “正常” 脱节,却忘了,正常的人面对杨洪这样的人渣,内心深处何尝不是盼着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甚至是 “消失”呐?
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能力让这个念头成真,更没有能力在行动后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