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日程表向后翻了一页,指尖停留在“19:30,华威国际科技投资恳谈酒会”那行字上,摩挲了两秒。他合上那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站起身时,左手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右侧的衬衫袖口。指尖触到那块被机器人燎出的焦痕,布料边缘硬化发脆的触感有些突兀,不太舒服。
他走到办公室角落的衣帽架前,脱下了略显正式的西装外套,换上了一件款式更休闲的深灰色薄呢夹克。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也松开着。出门前,他最后抬眼看了一眼墙上那个走得无声无息的圆形挂钟。
时针与分针构成一个锐角:三点十七分。
走廊里空旷安静,下午西斜的阳光从尽头的窗户射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灿灿的、细长而明亮的光带,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在光束里缓缓舞动。
酒会设在城西新落成的国际会展中心三楼全景大厅。陈默步入会场时,巨大的水晶吊灯正将暖黄色的光线均匀地洒向每一个角落。背景音乐是舒缓的爵士钢琴曲,音量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干扰交谈,又填补了寂静的缝隙。衣着光鲜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宽阔的空间里,手中端着晶莹的高脚杯,低声交谈与偶尔响起的轻笑声混合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陈默在门口略作停顿,目光像无形的扫描仪,平静地扫过整个大厅。他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红酒,指尖感受到玻璃杯壁传来的冰凉。他没有立刻融入人群,而是步履从容地走向靠近落地窗的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
苏雪已经在那里了。她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丝质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像是会议议程或产品手册的薄册子,正微微低头,目光专注地落在纸页上,仿佛在研究什么复杂的条款。察觉到陈默走近,她抬起头,目光与他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她的眼神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右下方偏了一下,随即又落回册子上,整个过程自然得像只是调整了一下视线焦点。
陈默心领神会。他端着酒杯,身体微微侧转,目光看似随意地投向那个方向。
一个穿着合体黑色制服、打着领结的男性服务生,正托着一个摆满香槟杯的银质托盘,步伐平稳地朝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走来。乍看之下,他与会场里其他训练有素的侍者并无二致。但陈默的眼睛捕捉到了细微的异常:那人的步伐节奏有些刻板,左脚落地时似乎比右脚更重、更“实”一点,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刻意;当他微微低头,目光扫过托盘上的酒杯时,脖颈弯曲的角度过于标准,缺少真正服务生那种时刻留意宾客需求、灵活转动的自然感,更像是在执行固定的“观察”程序。
陈默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深红色的酒液。
那服务生已经走到近前,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微微欠身,将托盘平稳地递向陈默,声音不高不低:“先生,需要换一杯香槟吗?”
陈默笑了笑,没有立刻去取香槟,而是将自己手中的红酒杯,轻轻地、几乎像是无意识地,向前伸去,杯壁与托盘边缘一支香槟杯的杯脚,“叮”地一声,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
就在这看似寻常的碰杯瞬间,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借着身体的微小遮挡,极其灵巧地一弹。一粒比芝麻还小、近乎透明无色的小圆片,悄无声息地从他指缝间滑出,借着轻微的力道,精准地粘附在了服务生黑色制服袖口内侧一道不起眼的布料褶皱里。
陈默仿佛什么都没做,自然地收回酒杯,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客气的神情。他放下红酒,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朝大厅另一侧望去。
林晚晴正站在那里。一袭正红色的露肩长裙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她手里也端着一杯香槟,正与一位头发花白、气度不凡的老者谈笑风生,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似乎是感应到了陈默的目光,她微微扬起精致的眉梢,并未移动脚步或改变姿态,只是用眼神传递了一个“收到”的信号。
几秒钟后。
林晚晴脚下似乎被地毯的柔软褶皱绊了一下,穿着细高跟鞋的脚踝微微一扭,整个人失去平衡般向前轻倾。
“哎呀——!”
一声短促的低呼。她手中的香槟杯随之倾斜,澄澈的酒液泼洒而出,不偏不倚,全浇在了那位正好走到她侧前方的服务生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上。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林晚晴立刻稳住身形,脸上的歉意混合着恰到好处的窘迫,显得无比真实。她蹙着眉,看向对方被酒液打湿的鞋面,语气带着点娇嗔和自责,“这地毯也太软了,一下子没站稳。真是的,把你的鞋都弄脏了。”
服务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皮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恢复平静。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小意外。
然而林晚晴已经靠得更近了些,脸上带着混合了歉疚和不容拒绝的坚持:“这不行,我得赔你一双新的。你们负责后勤的经理在哪儿?我直接跟他报备一下,费用我出。”
服务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拒绝,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试图侧身,绕过林晚晴,继续他“送酒”的任务。
就在这时,苏雪合上册子,走了过来。她步履从容,仿佛只是要过来与陈默会合。走到近前时,她很自然地再次摊开了手中的册子,递向陈默,像是要给他看某一页的具体内容。
“陈默,你看这条关于知识产权的补充条款,”苏雪的声音清晰平稳,不高不低,“我觉得违约责任部分写得还是不够清晰,存在解释空间。你最好也仔细看看。”
那本摊开的硬壳册子,不偏不倚,恰好横在了服务生胸前与他那只自然下垂、靠近身体的右手之间。
服务生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他垂在身侧、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似乎有一个极其轻微的、向内侧收紧的动作。苏雪敏锐地捕捉到,他袖口边缘,一个微型镜头状的金属反光,刚刚探出了一半,就被摊开的册子纸张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服务生抬起头,目光从湿了的鞋面移向苏雪。他的眼神在瞬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再是那种程式化的平静,而是掠过一丝极快的审视和警惕。
陈默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息事宁人的温和样子。“好了好了,两位美女,别为难人家工作人员了。”他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动作随意,仿佛只是朋友间的安抚。
那只手落下的力道不轻不重,位置恰好是刚才追踪小圆片粘附的袖口附近。隔着薄薄的衣料,陈默能感觉到那粒微型追踪器已经牢牢粘合,内部的微型信号灯开始以稳定的频率闪烁,工作正常。
他的手掌在对方肩头停留了半秒,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声快速说了一句:
“做事,小心点。这地方,”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天花板的几个角落,“监控探头,比你想象的多。”
说完,他便自然而然地退开了,重新端起自己那杯红酒,转向旁边一位刚走过来的、面熟的业界同仁,微笑着点头致意,开始了寒暄。苏雪也收回了册子,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寻常的工作交流,转身走回窗边原位,重新翻开册子,目光沉静地阅读起来。
林晚晴则对那位服务生露出一个更加歉然、甚至带着点俏皮的笑容:“真不好意思啊,帅哥。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正式赔罪,怎么样?”
那服务生没有接话。他深深地看了林晚晴一眼,又迅速扫过陈默和苏雪的背影,然后低下头,用随身携带的白色方巾简单擦拭了一下鞋面湿痕。他将空了的香槟托盘放回旁边的侍应桌,没有再去取新的酒水,转身,步伐平稳地穿过人群,朝着大厅一侧的员工通道方向走去。
陈默站在原地,又抿了一口红酒。酒液在舌尖化开,甜度有些过头,带着工业糖浆般的腻味,不像是正经的佐餐酒。他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回经过的侍者托盘上,重新换了一杯冰水。
苏雪端着水杯,悄无声息地再次走到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目光望着前方穿梭的人影,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没发现异常。动作很自然。”
“嗯。”陈默轻轻应了一声,同样目视前方,指尖在冰水杯壁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信号稳定,追踪器在工作了。”
“接下来呢?”
“等。”
他们就这样并排站着,偶尔轻声交谈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像极了只是在此稍作休息、观赏会场景象的普通宾客。周围的人声依旧鼎沸,有人举杯庆祝新达成的合作意向,有人热情地交换着名片,光影交错,暖黄的灯光照在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营造出一种浮华而虚幻的和谐。
林晚晴走到不远处的装饰柱旁,从小巧的手包里拿出一面镶嵌着水钻的精致化妆镜,对着镜子仔细地补了补唇上的口红。合上镜子,她朝陈默和苏雪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姿态优雅地走了过来。
“高跟鞋踩着湿漉漉的地毯,可真不好受。”她走到近前,语气带着点抱怨,但眼底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为了泼得准,我可是把当年跑龙套时练的‘假摔’功底都使出来了。”
陈默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出一丝肯定。“角度和力道都控制得很好,没引起其他人注意。”
“那当然,”林晚晴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二十年舞台和镜头前的功夫,不是白练的。真要是实打实摔下去,我这膝盖和脚踝可受不了。”
三人又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像接到某种无形指令般,自然而然地分开。陈默走向几位相熟的企业代表和投资人,开始了新一轮的社交寒暄;苏雪收起册子,缓步融入了旁边一群记者和行业分析师聚集的圈子,安静地倾听并记录着;林晚晴则被几位认出她的影迷和商务伙伴热情地围住,笑容明媚地配合着合影与交谈。
时间在觥筹交错中悄然流逝了二十分钟。
陈默站在大厅中央偏左的位置,正与一位头发稀疏、戴着金丝眼镜的半导体公司副总相谈甚欢。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不时点头回应,左手则看似随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
指尖在口袋里轻轻一按,触动了那个火柴盒大小、屏幕微温的微型信号接收器。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幽蓝的光线下,一个醒目的红色光点正在电子地图上缓慢而稳定地向东移动,轨迹显示它已经离开了会展中心区域,正朝着城东的方向行进。
陈默面不改色,继续着与副总的对话,甚至在对方提到一个技术细节时,还恰到好处地提出了一个专业问题。几秒钟后,他借着对方转身取酒的机会,迅速而隐蔽地关闭了接收器屏幕,将其重新塞回口袋深处。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
陈默正与另一位来宾交谈,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拇指,无意识地再次触碰了一下接收器的外壳。他感觉到机器似乎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这是预设的坐标长时间无变化提醒。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凝重。
趁着交谈间隙,他走到角落一处供人休息的沙发区坐下,顺手从旁边的小圆桌上拿起一份印刷精美的酒会节目单,随意地翻阅起来。
纸页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翻到中间某页,介绍赞助商名单时,他的指尖触到了右下角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他动作未停,继续翻页,但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那一点上。
借着沙发旁落地灯的明亮光线,他仔细看去。那是一个细如发丝的小孔,边缘非常整齐,不像是印刷或装订的瑕疵,更像是被某种极细的尖针精心穿刺留下的。他用拇指指甲在那个小孔周围轻轻刮蹭了一下,能感觉到纸张内部,靠近背面处,似乎嵌着一点极其微小的硬物,微微凸起。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将节目单按照原有的折痕仔细地对折,然后放进了夹克内侧的口袋。
就在他放好节目单,准备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厅入口处,一个穿着藏青色商务西装、身形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没有像其他宾客那样自然地融入人群或寻找熟人,而是在门口略作停留,目光锐利而快速地扫视了整个大厅,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寻找特定目标。他两手空空,既没拿酒杯,也没有与门口迎宾的任何人交谈。停留了大约十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走出了大厅的正门。
陈默的目光追随着那扇缓缓合拢的华丽木门,直到它完全隔绝了外面的景象。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夹克下摆,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路过一条相对僻静、连接主厅与服务区的通道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靠近墙根的位置,有一小片不规则的、颜色略深的湿痕,面积不大,像是鞋底从外面带进来的雨水或泥渍,尚未完全蒸发干透。湿痕并非孤立的点,而是断断续续地向前延伸,最终消失在一扇标注着“消防通道,紧急出口”的灰色金属门下方。
陈默走到那扇消防门前,伸手握住冰冷的金属把手,轻轻向内推开一条缝隙。
门后是空荡荡的应急楼梯间,头顶的节能灯散发着惨白而稳定的光线,照亮了向下盘旋的混凝土台阶。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他侧耳倾听。
下方,大约两层楼以下的位置,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正在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节奏很快,像是有人在快速下楼。
他没有追下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听了片刻,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下方的寂静中。然后,他轻轻关上了消防门,金属合页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重新回到觥筹交错、光影摇曳的主大厅,陈默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刚拿起一杯侍者递来的新酒,就看到苏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根装饰性罗马柱的阴影里。她微微侧身,对着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陈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重新融入流动的人群,脸上再次挂起社交性的微笑。有人凑过来询问“未来科技”下一阶段的研发重点,他随口应答着,语气自信而平稳,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
交谈到一半时,他忽然看见站在不远处巨大落地窗前的林晚晴,正朝他这边微微侧身,抬起一只手,用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面前厚重的玻璃。
陈默向正在交谈的对方致歉,转身朝窗边走去。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各色灯光汇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会展中心楼下的辅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隔热膜,在路灯和霓虹的映照下,像一块密不透光的黑曜石,完全看不清车内的情况。
“那辆车,”林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陈默的耳畔,“停在那里快十分钟了。没见人上,也没见人下,发动机好像一直没熄火,尾气管有轻微的白气。”
陈默盯着那辆如同蛰伏野兽般的黑色轿车,手再次伸进了夹克口袋,握住了那个微型接收器。
他低头,借着身体的遮挡,迅速看了一眼屏幕。
屏幕上,代表那个“服务生”的红色光点,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城东那条老街巷的电子地图坐标上,一动不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可是,那个服务生离开大厅,已经快四十分钟了。按照常理,他早该走出那片区域,或者至少移动到一个有明显建筑标识的地方。
陈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迅速抚平。
他把接收器放回口袋,又将那份折好的节目单从内侧口袋拿了出来。借着窗外远处广告牌变换的、忽明忽暗的光线,他再次仔细审视。
那个小孔在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明显。他用指甲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抵住小孔边缘,试探性地向里轻轻一顶。
纸张内部,似乎有什么极薄、极小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松动了一下。
苏雪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另一侧,目光同样投向窗外那辆黑车。
“有问题?”她轻声问,视线没有离开车窗。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将节目单翻转到背面,对着窗外更远处一盏稳定的路灯,让光线透过纸张。
在背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孔对应的背面区域,并非完全通透。那里覆盖着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极薄的透明胶膜。胶膜之下,隐约可见一些极其模糊、细密如发丝的黑色纹路,排列成某种难以辨识的图案,像是一张被极度缩小、像素化了的照片。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将节目单再次仔细折好,重新放回夹克内侧最贴身的那个口袋,动作缓慢而慎重。
“我们得换个地方说话。”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这里不安全。”
林晚晴的目光从窗外那辆黑车上收回来,落在陈默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
“现在走?”她问,声音压得更低。
“不。”陈默的目光重新投向大厅入口处那片灯火辉煌、人流进出的区域,眼神冷静得像在评估战场形势,“等。等下一波受邀嘉宾集中入场,人群最拥挤、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候。”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更轻快、更具节奏感的曲子。主持人手持无线话筒,步履轻快地走上中央的小型舞台,笑容满面地宣布晚宴即将在隔壁宴会厅正式开始,邀请各位贵宾移步。
人群开始缓慢而有序地向大厅另一侧敞开的双扇大门流动。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划过涌动的人潮,最终定格在刚才那个去而复返、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瘦高男人身上。
那人正从侧面的服务入口重新走进大厅,手里多了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看起来薄薄的。他的目光再次快速扫视全场,似乎在确认目标位置。
然后,他朝着大厅中央一名穿着侍者制服、但站姿笔挺、似乎在等待指令的人走去。
瘦高男人走到那名“侍者”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去。
那名“侍者”接过文件袋,低下头,动作自然地将其打开一条缝隙,目光向里扫了一眼。
紧接着,陈默看到,那“侍者”的右手,极其迅速而隐蔽地探进了自己黑色制服夹克的内侧。
陈默插在夹克口袋里的手指,瞬间收紧。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那份节目单坚硬而锋利的边角,正深深硌进他的掌心皮肉里。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背景音乐的旋律,人群的喧嚣,窗外隐约的车流声……一切声音都似乎退得很远。
只剩下他自己沉稳而缓慢的心跳,以及对面那个“侍者”手部动作带来的、无形的、急剧攀升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