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放学,林暮没有直接去江川的维修铺。他背着帆布背包,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绕了点路,去了巷口那家开了很多年的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阿姨,正摇着蒲扇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林暮进来,她抬了抬眼皮:要点啥?
林暮走到货架前,目光在上面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一排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他伸出手指,指向其中一袋:阿姨,要那个。
老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袋幼猫奶粉,包装上画着一只卡通小猫,价格标签上写着15元。她挑了挑眉:买奶粉?你家有小猫?
林暮点点头,声音轻轻的:嗯,捡的一只小猫,还很小。
老板应了一声,起身从货架上拿下那袋奶粉,又指了指旁边的火腿肠,要不要来点火腿肠?小猫也爱吃这个。
林暮眼睛亮了一下,昨天他就想着给小猫买火腿肠。他数了数手里的钱,够买一袋奶粉和一根火腿肠。他点了点头:要一根火腿肠,谢谢阿姨。
老板拿了一根双汇火腿肠,和奶粉一起放在柜台上:一共十七块五。
林暮把手里的零钱递过去,有一张十块的,三张两块的,还有几张一块和五毛的,凑在一起正好十七块五。老板数了数,把钱收进抽屉,又找了个小塑料袋把奶粉和火腿肠装起来,递给林暮。
谢谢阿姨。林暮接过塑料袋,小心地放进帆布背包里,然后转身往生父家的方向走去。
生父家还是老样子,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灯泡依旧忽明忽暗。林暮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看向那个纸箱。
小猫还在纸箱里睡着,灰黑的毛在阳光下泛着点微光。听到开门声,它动了动耳朵,慢慢睁开眼睛。那双蓝色的眸子已经清亮了些,不再像昨天那样蒙着一层水雾。
林暮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纸箱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猫的头:我回来了。
小猫似乎认出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呼噜声,挣扎着想从纸箱里爬出来。林暮赶紧按住它:别动,你的腿还没好。
他把帆布背包放在地上,拿出刚买的奶粉和火腿肠。他没有找到奶瓶,只能找了个干净的小碟子,倒了点热水,然后撕开奶粉袋,往碟子里舀了一小勺奶粉,用筷子搅拌均匀。
奶粉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小猫的鼻子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碟子,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林暮笑了笑,把小碟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纸箱里。小猫立刻低下头,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口小口地舔舐着碟子里的奶粉。它吃得很着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很快就把小碟子里的奶粉舔了个精光,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碟子边缘。
看着小猫狼吞虎咽的样子,林暮心里暖暖的。他想起昨天给小猫处理伤口的时候,它那么虚弱,他还担心它活不下去。现在看来,这小家伙生命力还挺顽强的。
以后就叫你铁蛋吧。林暮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头,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认真,希望你像铁一样结实,早点好起来。
小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抬起头,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还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林暮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像被温水泡过一样。他把火腿肠剥开,用小刀切成很小的丁,放在另一个干净的碟子里,递到小猫面前。小猫闻到火腿肠的香味,眼睛更亮了,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小嘴巴塞得鼓鼓的。
看着小猫吃得那么香,林暮觉得这十七块五花得值。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静静地看着纸箱里的小猫,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铁蛋。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还挺好听的,像铁北的孩子会有的名字,结实,耐用,带着点粗粝的生命力。
吃完火腿肠,小猫似乎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林暮把碟子收起来,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准备给铁蛋换药。
他从帆布背包里拿出江川给的纱布和碘伏,又找了个干净的棉签。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铁蛋,把它放在腿上,然后轻轻解开昨天包扎伤口的纱布。
伤口比昨天好了一些,红肿消了点,但还是能看出骨头有点错位。林暮深吸一口气,用棉签沾了点碘伏,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铁蛋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轻轻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忍忍,铁蛋,很快就好。林暮放轻动作,一边给它擦药,一边小声安慰着,擦了药,你的腿才能好得快。
铁蛋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不再发抖,只是乖乖地趴在他腿上,任由他摆弄。林暮用新的纱布轻轻缠住伤口,尽量固定住,避免碰到骨头。
换完药,林暮把铁蛋放回纸箱里。小猫打了个哈欠,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林暮看着它安静的睡颜,心里那块一直紧绷的地方好像又松了些。
他站起身,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江川的维修铺这个时候应该快收摊了,不知道他今天生意怎么样,脚踝的伤有没有好点。
林暮走到门口,换了鞋,又回头看了看纸箱里的铁蛋,小声说:我去江川那儿看看,晚点再回来看你。
说完,他轻轻带上房门,往江川维修铺的方向走去。
巷口的风还是那么热,卷着煤烟和饭菜的香味。林暮走着走着,心里突然有点期待见到江川,想告诉他自己给小猫取名叫铁蛋了,想告诉他铁蛋很能吃,好像比昨天精神多了。
走到江川维修铺的时候,江川正在收拾东西。他单脚站着,右脚着地,左脚还是搭在旁边的矮凳上,脚踝依旧肿得老高。他用右手把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一个个捡起来,放进工具箱里,动作有点吃力。
林暮快步走过去:江川,我来帮你。
江川抬起头,看到是林暮,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猫死了?
林暮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有点生气:铁蛋才没死呢,它好得很。
铁蛋?江川挑了挑眉,你给它取的名字?
林暮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帮他捡地上的工具,叫铁蛋,希望它像铁一样结实。
江川嗤笑一声:土死了。
林暮没理他,继续捡工具:我今天给它买了奶粉和火腿肠,它吃了不少,好像比昨天精神多了。
江川应了一声,语气还是有点不耐烦,但林暮却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两人一起收拾完工具,江川锁上维修铺的门,单脚跳着往家的方向走。林暮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铁蛋的事。
它今天喝了小半袋奶粉,还吃了一根火腿肠,吃得可香了。
我给它换药的时候,它好像听懂我说话了,都没怎么挣扎。
它的眼睛是蓝色的,特别好看,像你上次捡的那块蓝色玻璃。
江川一开始没怎么理他,后来被他念叨得烦了,皱着眉说了句: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林暮停下脚步,看着江川的侧脸,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他只是想跟江川分享一下铁蛋的事,他觉得江川应该也会为铁蛋好转而高兴的。
江川感觉到林暮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低着头,嘴巴抿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地有点烦躁,又有点不忍。
他暗骂一声,停下脚步,哭什么?我说错了?
林暮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哭。
江川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心里那点烦躁又散了。他叹了口气,单脚跳着回到林暮身边,伸出右手,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知道你那铁蛋很能吃了,跟你一样,像只饿死鬼。
林暮被他逗得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眼眶里,嘴角却扬了起来,像个哭笑不得的傻子。
江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有点痒,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他别过头,看着巷口的路灯,声音有点不自然:笑什么笑,赶紧走,我爸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林暮点点头,跟在江川身边,脚步轻快了些。他知道江川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挺好的。就像他救了铁蛋,虽然嘴上说着死了就死了,但还是把纱布和碘伏给了他。
走到江川家楼下,林暮停下脚步:我不上去了,我得回去看铁蛋。
江川点点头:
林暮看着他单脚跳着往楼道里走,突然想起什么,开口喊道:江川!
江川回过头:干嘛?
明天我再来看你。林暮说,声音很轻,却带着点期待。
江川皱了皱眉,摆了摆手:随便你。说完,转身走进了楼道。
林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嘴角又扬了起来。他转身往生父家的方向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回到生父家,铁蛋还在睡觉。林暮没打扰它,拿出画板和铅笔,坐在地上,开始画铁蛋睡觉的样子。
他画得很认真,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画铁蛋灰黑的毛,画它紧闭的眼睛,画它微微翘起的尾巴,还画了它受伤的右后腿上包扎的纱布。
画着画着,林暮突然想起江川刚才拍他肩膀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块融化的金子。
林暮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画画。他决定了,明天要把这幅画带给江川看,让他看看他画的铁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