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的会场设在苏氏大厦顶层的环形会议室,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天际线,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长条会议桌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苏清颜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枚碎裂的虎符残片,金属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林默坐在她身侧,膝上摊着那本磨损的“安全手册”,目光沉静地扫过对面坐着的七个人——二叔苏振业,陈启年,以及三个被收买的中立派董事王崇山、李国富、赵德明。福伯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个老式录音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人都到齐了。”陈启年跷着二郎腿,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危险的缝,“苏董,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吗?毕竟,您的时间宝贵,我们也不想耽误您去银矿‘视察’。”他刻意加重“视察”二字,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苏清颜抬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陈总急什么?按流程,不是该先审议年度财报吗?”她转向财务总监,“张总监,去年的营收和利润,给大家汇报一下。”
张总监刚要开口,王崇山突然拍桌而起:“苏清颜!别转移话题!我们今天来,是谈你‘挪用公款、勾结外人’的事!”他掏出一份文件摔在桌上,“这是你上个月批给林默的五十万‘技术咨询费’!银矿重建小组的账上,根本没这项支出!钱呢?是不是进了你自己的口袋?”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李国富和赵德明立刻附和,二叔苏振业则冷笑着敲了敲桌子:“清颜,二叔从小就疼你,不想看你走歪路。只要你肯交出银矿经营权,再公开和林默断绝关系,二叔保你还是苏氏的副董。”
林默的身体僵了一瞬。他看向苏清颜,她握着钢笔的手稳如磐石,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刻进去。“王董事,”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五十万是远帆投资的注资预付款,有霍启明的签字和公司公章,不是我私人批的。不信,您可以打电话问霍总。”
“霍启明?”陈启年突然笑了,“那个破产商人的儿子?他给的钱,怕不是想洗钱吧?”他转向林默,“林先生,听说你父亲林国栋当年也是干这行的?父子俩,倒是一脉相承。”
林默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三天前霍建国的话,想起父亲手册里的机械图,想起苏清颜在病床前说“我们是彼此的盾”时的眼神。此刻她侧头看他,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全然的信任。“陈总,”他缓缓开口,“我父亲的技术,是留给守山的,不是用来洗钱的。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现场给您演示一下。”
“演示?”陈启年挑眉,“怎么演示?变个魔术给我们看?”
“不。”林默站起身,从“安全手册”里抽出一张设计图铺在桌上,“这是我父亲改良的‘预应力锚杆支护系统’原型机,结合了压力传感器和远程报警模块。只要把它装在银矿仓库门口,有人强行闯入,不仅能触发警报,还能自动锁定逃生通道,同时向我手机发送定位。”他看向王崇山,“王董事,您不是担心银矿设备被抢吗?这个系统,能让您的顾虑烟消云散。”
王崇山的脸色变了变。他确实担心刀疤刘那种人再来捣乱,影响他名下建材厂的矿石供应。
“空口无凭。”陈启年冷笑,“有本事现在就装,让我们看看效果。”
“好。”林默转向福伯,“福伯,麻烦您去车库把原型机拿来。”
福伯应声而去。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空调的嗡鸣。苏清颜看着林默从容的侧脸,想起他三天三夜没合眼组装这台机器的样子,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他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她的丈夫,不是靠她庇护的“影子”,而是能与她并肩作战的“盾”。
原型机被抬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那是个半人高的金属框架,上面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线,中央嵌着个巴掌大的显示屏。林默熟练地接通电源,屏幕上跳出一组参数:“各位请看,这是模拟巷道渗水的压力值,超过阈值就会触发报警。”他按下测试键,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同时显示屏上跳出一行红字:“非法入侵!逃生通道A、b、c已锁定!定位已发送至林默手机!”
“这……”王崇山瞪大了眼睛,“真能自动锁定通道?”
“当然。”林默指着框架底部的几个小孔,“这些是压力传感器,埋在巷道壁里,能实时监测岩层稳定性。比您现在用的混凝土浇筑,成本低三成,见效快一倍。”他看向张总监,“张总监,银矿重建的预算,够不够加装这套系统?”
张总监连忙翻账本:“够!只要把原计划里的高端监控换成这个,还能省下二十万!”
陈启年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林默竟真有这本事,更没想到这技术能解决实际问题。他正要开口反驳,苏清颜却突然站起身,走到会议桌中央,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陈总,王董事,你们听听这个。”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录音机里传出顾维民沙哑的嘶吼:“……陈启年说只要我帮他搞垮清颜,就把我当年走私矿石的证据一笔勾销……可我没想到,他会派人杀我!那天在别墅,他递给我一杯茶,喝完我就晕了,醒来时,刀疤刘的人已经把营地占了……”
“够了!”陈启年猛地拍桌而起,脸色煞白,“伪造的!这是伪造的!”
“伪造?”苏清颜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甩在他面前,“这是顾维民被杀当天,他别墅外的监控截图。这个人,您认识吗?”照片上,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从别墅后门溜走,脸被帽子遮住大半,但身形和王崇山的小舅子有几分相似。
王崇山的脸瞬间白了。他小舅子最近确实和陈启年走得近。
“还有这个。”苏清颜又拿出一份银行流水,“这是刀疤刘的账户明细,三百万汇款,来自陈启年公司的空壳账户。王董事,您收的两百万,是不是也来自这里?”
王崇山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李国富和赵德明也慌了神,他们没想到苏清颜竟掌握了这么多证据。
“苏清颜!你血口喷人!”陈启年怒吼着,却底气不足。他看向二叔苏振业,指望他能帮忙,却发现二叔的眼神也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霍启明带着几个律师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抬着保险箱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来晚了。”霍启明笑容满面,目光却扫过在场众人,“我父亲让我给大家带句话——‘想动苏氏,先问问远帆的枪答不答应’。”
他示意工作人员打开保险箱,里面是一沓沓现金和股权证书。“这是远帆集团收购的散股,”霍启明将证书扔在桌上,“总共占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五。加上我之前持有的百分之五,现在,我是苏氏的第二大股东了。”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陈启年猛地站起来,指着霍启明:“你……你父亲不是说要帮我对付苏清颜吗?”
“我父亲的话,你也信?”霍启明冷笑,“他恨你们所有人,包括我。这些股份,是我用三亿现金从散户手里收来的,和那个老狐狸没关系。”他转向苏清颜,语气诚恳,“苏董,远帆愿意做你的盟友。只要您点头,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免费送给您,助您稳固控制权。”
苏清颜看着他,又看看林默。林默冲她微微点头,眼神里是信任和支持。她深吸一口气,转向霍启明:“霍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苏氏的股份,不能靠别人施舍。”
“苏董!”霍启明急了,“陈启年和二叔已经串通好了,您一个人斗不过他们!”
“谁说一个人?”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福伯带着几十个守山矿工涌了进来。他们大多穿着沾满煤灰的工装,手里拿着安全帽、铁锹,甚至还有几个扛着猎枪。为首的阿贵拄着拐杖,腿上还缠着绷带,却站得笔直:“大小姐!我们来给您撑腰了!”
小豆子跟在阿贵身后,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纸,大声喊:“我们找到了!血矿契约原件!”
苏清颜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快步走向小豆子,接过那张纸——正是父亲日记里提到的“血矿契约”,上面用朱砂写着三十七条矿工的名字,还有苏振邦的签名和手印。
“各位董事,”她高举着契约,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室,“这就是陈启年说的‘勾结外人’的证据?不!这是三十年前,我父亲为了保护守山矿工,与南洋商会签订的卖命契!他宁可被骂‘卖国贼’,也要保住大家的命!”她转向陈启年,眼中燃着火焰,“陈总,您说我父亲走私?请问,一个愿意用自己名誉换矿工活路的人,会去做走私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吗?”
陈启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矿工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那些眼神,像守山的石头一样坚硬。
“大小姐……”阿贵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声音哽咽,“我们找到这东西时,顾维民旧部正想把它卖给陈启年。他们说,这契约能换一百万。可我们知道,这是老爷子用命换来的,谁也不能卖!”
“说得好!”福伯突然站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顾维民死前交给我的,里面是他和陈启年的通话录音,还有二叔余党联络的名单。二叔,您说您是被冤枉的,可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您的心腹刘经理!”
二叔苏振业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刘经理,竟是陈启年的眼线。
“够了!”陈启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苏清颜,你别逼我!我今天要是死了,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会议室里一片混乱。女秘书尖叫着躲到桌下,王崇山和李国富吓得瘫坐在椅子上。林默却异常冷静,他悄悄挪到苏清颜身边,用身体护住她,同时用眼神示意福伯去夺枪。
福伯会意,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抓住陈启年的手腕。两人扭打在一起,手枪“啪”地掉在地上。林默趁机捡起枪,卸下弹匣,将空枪扔到一边。
陈启年被福伯按在地上,挣扎着怒吼:“你们会后悔的!霍建国不会放过你们!二叔也不会!”
“二叔?”苏清颜走到苏振业面前,声音冷得像冰,“您也参与了?”
苏振业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摘下眼镜擦了擦,声音沙哑:“清颜,二叔对不起你。陈启年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搞垮你,就把我当年亏空的五千万填平……我一时糊涂……”
“糊涂?”苏清颜的声音颤抖,“您忘了父亲是怎么教我们的?守山人的脊梁,是不能弯的!”她转向在场的所有人,“各位董事,今天的股东大会,到此为止。陈启年、二叔,还有王、李、赵三位董事,苏氏的账,我会请第三方审计机构查清楚。如果真有贪污,我绝不姑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霍启明和守山矿工,最后落在林默身上:“但苏氏的未来,不是靠罢免谁决定的。是靠守山人的信任,靠我们手里的技术,靠每一个愿意为它拼命的人!”
矿工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小豆子举着血矿契约,高呼:“清颜掌权,守山永存!”所有人都跟着喊起来,声音震得天花板都在颤抖。
霍启明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走到苏清颜身边,低声说:“苏董,看来我得重新评估我们的合作了。”
苏清颜看着他,又看看林默。林默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疲惫,有欣慰,更有坚定。她知道,这场风波暂时过去了,但霍建国的威胁、陈启年的报复、还有父亲当年的真相,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过,她不怕。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林默,有福伯,有阿贵,有守山所有的矿工。
他们是她的盾,她的剑,她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