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在杨汝成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那是一种，被“整编”二字，彻底点燃的，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息！
“都，都听明白了吗？！”杨汝成，用那把插在地图上的板斧，重重一拍！
“明白！！”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五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了杀伐之气的怒吼！
“好！”杨汝成，猛地拔出板斧，“那就，都给老子，滚出去！！” “从现在起，谁的‘活儿’，出了纰漏！谁，就拎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是！！”
...
半个小时后。
“铁血岭”那，唯一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相对平整的“校场”上。
寒风，依旧刺骨。 但，“铁血岭”的“铁”，与“血”，才刚刚开始，真正地，被淬炼！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直了！！” 王二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在近千名，刚刚才放下碗筷，就被，强行“请”到这里的，新兵蛋子们头顶炸响！
“看看你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像什么？！像不像，被小鬼子，一脚踹翻的，‘满洲’软面条？！”
近千人的队伍，一片，压抑的骚动。 这些人，有的是，“三道沟”的劳工，有的是，“铁血寨”的家属，更多的，则是，那些，世代在这片黑土地上，刨食吃的庄稼汉。 他们，握过锄头，握过铁镐，甚至，握过土枪。 但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握住，这种，冰冷的，散发着机油和血腥味的，“杀人机器”。
“报告！”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瘦得，像根麻杆的少年，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 “我……我……我拿不动……这，这‘歪把子’，太，太沉了……”
“沉？！” 王二，一步，跨到那少年面前。他那，如同黑塔般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少年。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我……”那少年，被王二那，通红的，如同野兽般的眼睛，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我……我真的……”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王二，竟是，一巴掌，将那少年，连人带枪，抽翻在地！
“王二！你干什么！！” 黑子，这个，同样是，火爆脾气的汉子，第一个，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王二的衣领！ “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孩子？！”王二，一把，推开黑子，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黑子！你他娘的，给老子，看清楚了！”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挺“歪把子”，狠狠地，砸在那少年面前的冻土上！ “小鬼子的刺刀，捅进咱们兄弟，捅进咱们爹娘，肚子的时候！他们，管过，谁是‘孩子’吗？！”
“在‘三道沟’！在那‘一线喉’！小鬼子，可曾，因为我们‘拿不动’枪，就放过我们？！” “没有！！”
王ER ，猛地转身，面向那，被他，吓得，噤若寒蝉的千人方阵！ “老子告诉你们！！” “你们，觉得，这枪，沉？！” “那是因为，这上面，压着的，是，咱们，那两千三百一十九口子人的，命！！” “你们，今天，拿不动它！明天，小鬼子，就会，踩着你们的尸体，冲进‘铁血岭’！去，杀了你们的爹！抢了你们的娘！！” “到时候！你们，他娘的，还敢，跟阎王爷，说一句，‘枪太沉’吗？！”
“……” 死寂。 那名，被抽翻在地的少年，没有哭。 他，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颤抖着，再一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了起来。 然后，他，扑向了那挺，几乎，比他，还要高的，“歪把子”！ 他，用，他那，瘦弱的，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肩膀，狠狠地，将那，冰冷的钢铁，扛了起来！ “我……我拿得动！！” 少年，发出了，一声，如同，幼狼般的嘶吼！“我……我拿得动！！我，要，杀了，那些，狗娘养的！！”
“好！！” 一旁，始终，冷眼旁观的陈振山，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他那，只剩下的，一只独臂，重重地，拍在了那少年的肩膀上。 “有种！” “从今天起，”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你，就是，新兵一中队，机枪一班的，班长！” “是……是！总教官！！”
“都，看见了？！”陈振山，缓缓地，走向方阵。 “在‘铁血岭’，我们，不看，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们，只看，你，现在，能干什么！” “王二！黑子！‘穿山豹’！孙大海！” “到！！” “按，昨晚，你们，在‘一线喉’，杀鬼子的顺序！一人，挑，两百五十个，带走！” “是！！”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打！骂！还是，用枪托，给老子，往死里砸！” “三个月！”陈振山，举起了，他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我要，你们，把这群，连枪，都拿不稳的‘软面条’，给老子，练成，能，下山，啃掉山田，一块肉的，钢！！” “是！！”
...
与此同时。 “铁血岭”的，另一端。 那间，本是，山本的，弹药库里。
赵小山，正，指挥着，十几名，精干的战士，将那，一箱箱，印着德文的“宝贝疙瘩”，小心翼翼地，搬运到，几匹，同样是，缴获来的，高头大马上。
“小山哥，”一名战士，压低了声音，“这……这可都是，能，换小鬼子，十条命的，好家伙啊！队长，他，就，真的，舍得？” “咱们，自己留着用，不好吗？”
“用？咱们，拿什么用？”赵小山，头也不抬地，清点着，那，一捆捆的盘尼西林。 “这，是德式冲锋枪。子弹，打一发，少一发。咱们，连，造子弹的铁皮，都没有！留着？留着，下崽儿吗？”
他，将，最后一瓶盘尼西林，塞进马鞍旁的暗袋里。 “记住了。” 他，拍了拍那名战士的肩膀，眼神，无比凝重。 “咱们，现在，是，‘坐’在金山上。但，这座金山，是，会吃人的。” “咱们，必须，在，被这金山，‘吃’死之前，把它，换成，咱们，真正需要的，‘活水’！” “粮食，是‘活水’吗？” “是。”赵小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还不够。” “咱们，要换的，是，眼睛！” “是，耳朵！” “是，让‘黑风寨’的刘军师，把他的‘网’，撒遍整个‘满洲’！” “是，让山田，那个老鬼子，放个屁，咱们，在‘铁血岭’，都能，闻到味儿！” 他，猛地，一拉马缰！ “出发！天黑之前，必须，赶到，‘黑风寨’的接头点！” “是！！”
...
同一时间。 “铁血岭”，那个，被临时，改造成了，“野战医院”的，半地下指挥部里。
血腥味，和，浓烈的草药味，以及，盘尼西林，那，奇异的化学气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剪刀！” 红梅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纱布！！” “下一个！！”
“红梅姐……”一个，刚刚，从劳工家属里，被挑选出来，当助手的小姑娘，端着一盆，刚刚，换下来的，血水，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他……他的腿……是不是……”
“是，保不住了。” 红梅，看也没看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重伤员。 “但是，他的命，保住了。” 她，将那，沾满了血污的手套，扔进消毒盆里。 “这就是，杨队长，给我的命令。” “我，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兄弟，死在，‘微不足道’的感染上。” 她，抬起头，那双，通红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你，听着。” “在这里，没有，‘可怜’，没有，‘害怕’。” “你，多，哆嗦一秒钟。躺在，门外的那个兄弟，就，少，一分活命的，机会！” “现在，把，这盆血水，给我，倒了！” “然后，去，把，A区，三号床的伤口，给我，重新，换药！” “记住了！盘尼西林，只准，用，半个剂量！他，伤在胳膊，死不了！” “是……是！！” 小姑娘，咬着牙，端着那盆血水，冲了出去。 红梅，疲惫地，靠在了墙上。 但，下一秒，她，就，猛地，站直了身体。 “下一个！！”
...
而，此刻。 “铁血岭”以北，三十里外。 那片，被，当地人，称为，“有命进、没命出”的，“龙脊山”的，原始山林腹地。
“哈……哈……” “穿山豹”张三爷，这个，一辈子，都在山林里，打转的老猎人，此刻，却，是，狼狈不堪。 他，扶着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红松，剧烈地，喘息着。 “队……队长……不能……不能再，往里走了……” “这……这里，是‘龙脊山’的，‘阎王鼻子’！” “你看，”他，指着，前方那，一片，被，诡异的，白雾，所笼罩的，断崖。 “老人们，都说……那，那雾里，住着，‘山神’……但凡，是，闯进去的，活物，都，没有，再出来过的……”
“哦？” 杨汝成，缓缓地，抹去了，脸上那，被，树枝划出的血痕。 他，看了看，那片，诡异的，终年不散的白雾。 又，回头，看了看，那，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的，茫茫林海。
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里，反而，燃起了，一种，比，这，严冬，还要，冰冷的，狂热！
“山神？” 他，低沉地，笑了起来。 “那，正好。” 他，猛地，将那把，从不离身的板斧，狠狠地，插在了，面前的冻土之上！ “我，杨汝成，今天，就，来，会一会，这个‘山神’！” “我，倒要看看！” “是，他的，‘鼻子’，硬！” “还是，我，这颗，” “人头，硬！！”
他，一把，拽起了，还在，剧烈喘息的“穿山豹”。 “三爷！跟紧了！” “我，给你，找的这条‘后路’，” “好像，就在，这，‘阎王鼻子’的，” “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