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睡得不安稳。
梦里全是破碎的画面。一会儿是守衡者的脸，在蓝光里慢慢消散。一会儿是收割者化成灰的样子。还有那个心灵核心的守护意识，声音冷冰冰的，说三天后考验，通不过就死。
最难受的是右手。梦里手一直在疼，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钻。
然后她听见声音。
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水传过来的。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能感觉出是个男人的声音，年纪不小，语速很慢。
声音在重复几个词。
“碎片……温养……井……”
小雅想凑近听，但画面突然变了。她看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全是淡蓝色的光。面前有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什么东西，被光裹着，看不清楚。
她想走过去，脚却动不了。
台子上的东西慢慢浮现出来——是她的右手。但又不是现在这样缠着绷带的样子，而是完好无损，皮肤下面流动着七彩和银白混合的光，很漂亮。
右手掌心有个印记，像是个简化版的太极图，但只有一半。
声音又响了：
“融合……需要媒介……”
然后梦就碎了。
小雅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还是那样，昏暗的节能灯，金属墙壁。右手疼得更厉害了，像有针在扎。
她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睡了大概三个小时。
手里还握着那个装碎片的盒子。她打开，碎片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摸上去……好像比之前稍微暖了一点点。
是错觉吗？
小雅下床，走出房间。通道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嗡声。
控制室的门开着，里面有光透出来。她走进去，看见诺亚还坐在控制台前，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快。
“还没弄完？”小雅问。
诺亚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松了口气：“快了。加密层比我想的复杂，收割者的技术确实有一套。”
“有什么发现吗？”
“有。”诺亚调出一个界面，“我查到那艘船的货舱隔离区里确实有东西。根据能量读数和储存记录，里面大概有二十个单位的标准情绪结晶，纯度从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九十不等。”
“情绪结晶……”小雅想起梦里那个声音说的词，“具体有什么用？”
“资料记载，心灵族用这玩意儿做很多事情。比如作为高密度能源，驱动大型设备。或者作为情绪疗愈的媒介，帮助族人稳定精神状态。还有……作为传承载体。”
“传承？”
“嗯。”诺亚调出一段文字记录，“心灵族的重要知识和技术，有时候会封装在特制的高纯度结晶里。后代族人通过接触结晶，可以直接接收里面的信息，相当于灌顶。”
小雅盯着屏幕。那些文字是某种她不认识的语言，但旁边有诺亚标注的翻译。
“所以货舱里那些，可能是知识结晶？”
“不确定。得打开看看才知道。”诺亚看了眼时间，“再给我一个小时，权限就能破解。”
“好。”
小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右手又开始疼，她皱了下眉。
“手怎么样？”诺亚问。
“疼。”
“正常。你调动能量过度，肌肉和神经都有损伤。红姨给你的药只能止痛，真正恢复得靠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
诺亚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小雅问：“你之前在研究部，接触过心灵族的资料吗？”
“接触过一点，但不多。”诺亚回忆，“研究部主要研究的是情绪猎手系统本身，对心灵族的历史和文化涉及很少。管理局好像有意在掩盖这部分信息。”
“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猜，可能是因为心灵族的力量体系和管理局推崇的‘秩序’冲突太大。”诺亚转过头，“你想，管理局要求绝对理性，消灭情感波动。但心灵族的核心就是情绪能量，情感越丰富，力量越强。这完全是两条路。”
小雅想起收割者身上的暗红色能量。那种扭曲的感觉，像是不正常的情绪。
“收割者也是用情绪能量，但跟我不一样。”
“对。”诺亚点头，“根据资料碎片，收割者用的是一种被污染的情绪能量。他们用特殊技术强行抽取和提纯情绪，但过程中会混入大量负面杂质，导致能量不稳定，有侵蚀性。”
“所以他们才需要情绪结晶？”
“可能。纯净的结晶能帮他们稳定能量，或者……作为解药。”
“解药？”
诺亚犹豫了一下：“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检查过收割者船员的生理数据记录，发现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情绪紊乱症状，严重的有自毁倾向。他们可能需要定期接触纯净情绪能量来维持理智。”
小雅愣了。收割者猎杀心灵族血脉，但又依赖心灵族留下的结晶活命。
这算什么？自己杀自己？
“权限破解了。”诺亚突然说。
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隔离区门锁已解除。
小雅站起来：“走，去看看。”
两人离开控制室，顺着通道往下层走。刀疤在生活区门口碰上她们，听说要开隔离区，也跟着来了。
货舱在下层，空间很大，堆着不少箱子和设备。最里面有个独立的金属门，门上有个红色警示灯，现在灯已经灭了。
诺亚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门发出气密解锁的声音，然后缓缓向一侧滑开。
里面是个不大的房间，大概十平米左右。墙上嵌着几排架子，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二十几个透明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有一块晶体。
晶体大小不一，小的像拇指指甲盖，大的有拳头那么大。颜色也不同，有的偏蓝，有的偏绿，还有几块是金色的。
小雅走进去，靠近架子。
她能感觉到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很纯净，像山泉水，跟她体内的能量有点共鸣。
右手又开始疼，但这次疼里带着点痒，像是伤口在愈合。
“这些就是情绪结晶。”诺亚拿起一个蓝色的小晶体，对着光看，“纯度估计在百分之八十左右。算是中等品。”
“怎么用？”
“一般来说直接接触就行。”诺亚把晶体递给她，“你试试。”
小雅接过晶体。入手冰凉，但很快就开始变暖。晶体表面有微弱的光在流动，像活的。
她闭上眼睛，试着感应。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不是她自己的记忆，而是别人的。一片草原，风吹过，草浪起伏。阳光很好，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心情很平静，有点淡淡的喜悦。
画面很快消失。
小雅睁开眼。
“看到了？”诺亚问。
“嗯。一段记忆，应该是制造这块结晶的人留下的。”
“正常。高纯度结晶会残留制造者的情绪印记。”诺亚指着架子上其他晶体，“这些估计都是收割者从各个遗迹里搜刮来的。他们自己用不了，只能存着。”
刀疤拿起一块金色的晶体：“这个颜色挺特别。”
“金色代表‘希望’或者‘信念’类的情绪，比较稀有。”诺亚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们，直接接触结晶有风险。如果情绪不匹配，可能会引起反噬。”
“怎么判断匹不匹配？”
“看感觉。如果你接触后觉得舒服，能量流动顺畅，就是匹配。如果觉得难受，头晕恶心，就是不匹配，得赶紧放下。”
小雅把蓝色晶体放回容器。右手已经不疼了，反而有种温润的感觉。
她看向其他晶体，目光落在一块银白色的上。那块不大，但光泽很特别，像是月光。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去拿。
手指碰到晶体的瞬间，异变突生。
银白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光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爬，转眼就覆盖了整个右手。
不疼，反而很舒服。像干渴的人喝到水。
右手掌心的绷带开始发光，里面的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她能感觉到骨头在愈合，肌肉在生长。
同时，脑子里涌进大量信息。
不是画面，而是知识。关于情绪能量的压缩技巧，关于不同情绪的特性和转化公式，关于系统更深层的运作原理……
信息太多，冲得她头晕。
“小雅！”刀疤想拉她。
“别碰！”诺亚拦住他，“她在接收传承！强行打断会伤到脑子！”
小雅咬着牙硬撑。信息流像洪水一样冲进意识，她感觉自己快被淹没了。
右手的光越来越亮。突然，她食指上的戒指也开始发光，白光和银光交织在一起。
然后她听见了那个声音。
不是梦里模糊的声音，而是清晰的，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
“检测到传承结晶……正在验证血脉……”
“验证通过……开始传输……”
“警告：传承能量过大，受体负荷已达临界值……建议分次接收……”
小雅想喊停，但停不下来。信息还在往里灌。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撑爆的时候，体内的新能量突然动了。
七彩和银白的能量从胸口涌出，主动迎向那些涌入的信息流。两股能量接触的瞬间，没有冲突，反而开始融合。
信息流被能量包裹，然后压缩，再压缩，最后变成一颗颗光点，沉淀在意识深处。
压力骤减。
小雅喘着气，发现自己还站着。右手的光已经收敛，银白晶体变成了透明，里面的能量耗尽了。
“你没事吧？”刀疤问。
“没事。”小雅抬起右手。绷带已经被能量烧没了，露出来的皮肤完好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
而且皮肤下面流动的光……变成了纯银色。
“这是……”诺亚瞪大眼睛。
“传承。”小雅握了握拳，感觉力量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我好像……解锁了系统的第二层权限。”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的情绪兑换系统，之前只开了基础功能。现在通过传承结晶，激活了更深层的能力。”小雅试图解释，“比如情绪能量的压缩和储存，比如情绪技能的进阶应用……还有很多，我得慢慢消化。”
诺亚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问：“你接收传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信息？比如关于心灵核心的？”
小雅愣了下。她仔细回忆，信息流里好像确实有提到心灵核心，但很零碎。
“有提到‘考验’的内容吗？”
“没有。”小雅摇头，“但提到了‘媒介’。”
“媒介？”
“嗯。说想要完全继承心灵族的力量，需要一件特殊媒介。没有媒介，最多只能发挥三成威力。”
“什么媒介？”
“没说清楚。”小雅皱眉，“信息里只提到媒介在‘井’附近。”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井。
起源之井。
凯融合的那个地方。
“所以下一步得找凯。”刀疤说。
“先别急。”诺亚看向架子上剩下的结晶，“这些晶体里可能还有别的信息。我们得全部检查一遍。”
“我来吧。”小雅说，“我能感应到哪些晶体有传承信息。”
她走到架子前，挨个触碰。大部分晶体只是提供纯净能量，没有信息残留。但有三块，一块金色，一块深蓝，一块暗红，接触时都有信息流涌入。
金色那块是关于情绪疗愈的技巧，深蓝是关于能量防御的应用，暗红……是关于战斗的。
但暗红晶体的信息有点奇怪。里面掺杂着一些狂暴的情绪，愤怒，憎恨，杀意。小雅接收的时候差点被影响，还好体内的新能量及时净化了杂质。
“这块有问题。”她把暗红晶体放回容器，“可能被污染过。”
诺亚检查了一下仪器读数：“能量波动确实不稳定。先隔离吧，等研究清楚再用。”
三人把有价值的晶体挑出来，一共七块，都收进特制盒子里。剩下的十三块作为备用能源，存放在货舱。
回到控制室，小雅把情况跟其他人说了。
“所以你现在更强了？”小武躺在椅子上，眼睛发亮。
“算是吧。”小雅展示右手，银光流动，“但很多技巧还不熟练，得练。”
“那媒介呢？”老头问，“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信息里只说在井附近，是个‘能连通情绪本源’的东西。”
红姨皱眉：“起源之井在时间夹缝里，我们现在进不去。凯倒是能帮忙，但他自己都出不来。”
“总会有办法的。”小雅说，“先顾眼前。诺亚，船修得怎么样？”
“引擎修好了八成，能飞，但最大速度只有正常水平的百分之七十。武器系统还在调试，收割者的武器跟我们不兼容，改造需要时间。”
“最快多久能出发？”
“明天中午。”
“好。大家抓紧休息，明天出发去心灵核心坐标。”
众人散去。
小雅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右手银光慢慢流动，像有生命。
她想起梦里那个声音，还有传承信息里提到的媒介。
一切都指向起源之井。
但井在时间夹缝，凯出不来，他们也进不去。怎么办？
正想着，凯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雅，我发现一件事。”
“说。”
“我刚才在破解收割者船的通讯系统时，发现了一个隐藏频道。频道里有一段加密信息，是三天前发出的。”
“内容是什么？”
“我还没完全破译，但关键词里有‘归零协议提前’、‘目标已锁定’、‘七十二小时倒计时’。”
小雅坐起来。
“七十二小时……从什么时候算起？”
“从信息发出时间算。也就是……现在还剩不到四十八小时。”
“管理局的追兵？”
“可能不只是追兵。”凯停顿了一下，“信息里还提到了‘净化场发生器’。那东西我查过资料，是一种大范围能量武器，能一次性抹除目标区域内的所有生命迹象。”
小雅感觉后背发凉。
“他们要在四十八小时内，用那个发生器对付我们？”
“看样子是。”凯的声音严肃起来，“而且更麻烦的是，我定位了信息接收方的坐标。就在我们前往心灵核心的必经之路上。”
“能绕开吗？”
“绕开会多花至少五天时间。但我们只有三天就要面对考验，时间不够。”
小雅沉默。
前有拦截，后有考验。怎么选都是死局。
“还有其他信息吗？”
“有。”凯说，“我在频道里还捕捉到一段很短的对话，只有两句。”
“说什么？”
“第一句：‘确保血脉者存活，其他人可清除。’”
“第二句：‘明白。已安排内应。’”
小雅脑子嗡的一声。
内应。
团队里有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