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睁开眼的时候，脑子还有点蒙。
她躺在一张简易床上，周围是金属墙壁，头顶一盏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空气里有股机油和消毒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右手传来刺痛。她低头看，手掌缠着厚厚的绷带，从手腕一直包到手指尖。血渗出来一些，在白色绷带上染出暗红的斑点。
试着动了下手指。疼，但能动。
“醒了？”
刀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光着膀子，胸口缠的绷带比她手上还厚。脸色有点白，但精神还行。
“其他人呢？”小雅撑着想坐起来。
“别急。”刀疤起身扶了她一把，“都活着。小武胳膊接上了，红姨在给他换药。老头和管理员在清点物资。诺亚在控制室研究收割者的船。”
小雅缓了口气。她看向四周，这地方不是之前的控制室，更像是个临时医疗间。
“我们在哪儿？”
“收割者的船上。”刀疤说，“你那戒指发威之后，外面那三艘船就死机了。我们检查过，船员全没了，可能是被那白光一起清理了。这艘最大，物资最多，就挪过来了。”
“站点呢？”
“炸得差不多了。能源耗尽，结构也受损，修起来太费时间。这艘船虽然样子丑，但能飞，还有现成的能源。”
小雅下床，脚有点软，但站得住。她走到墙边，舷窗外面是漆黑的太空，远处能看到站点残骸的轮廓，还有另外两艘静止的镰刀船。
“守衡者……”
“碎片我收好了。”刀疤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凯说里面还有微弱波动，但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先带着吧。”
小雅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几块淡蓝色的碎片躺在里面，摸上去冰凉，但仔细感觉，好像真的有一丝极细微的能量流动。
很弱，弱到几乎不存在。
“凯呢？”
“在尝试连接这艘船的系统。”刀疤说，“收割者的技术跟管理局同源，但有点区别。凯说能破解，需要时间。”
门开了，红姨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几管营养剂和两杯水。
“正好醒了。”她看见小雅，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手疼。”
“正常。你右手骨头裂了，肌肉撕裂，能保住就不错。”红姨递给她一管营养剂，“喝了。里面加了止痛和促进愈合的。”
小雅接过，拧开盖子一口喝完。味道像铁锈混着糖精，难喝得要命，但喝下去之后确实感觉舒服了点。
“小武呢？”
“隔壁躺着呢。断臂接上了，打了固定，但想完全恢复至少得一个月。”红姨叹了口气，“不过比刀疤强。他胸口那道伤差点就捅到心脏。”
刀疤咧嘴笑：“命硬，死不了。”
“死不了也得躺几天。”红姨瞪他，“你再乱动，伤口裂开我可不管。”
“好好好，听红姨的。”
小雅喝完水，问：“我们在这待了多久？”
“大概六个小时。”刀疤说，“你昏迷之后，我们把能搬的物资都搬过来了。这艘船挺大，分三层，上层控制区，中层生活区，下层引擎和货舱。我们现在在中层。”
“有发现什么有用的吗？”
“有。武器库里有不少能量武器，虽然都是收割者专用的型号，但诺亚说能改造。货舱里食物和医疗物资够我们用两三个月。最关键是能源——这船用的是高效核聚变反应堆，能源储备还有百分之八十，够飞很久。”
小雅点点头。至少短期内不用愁补给。
“诺亚在研究什么？”
“她在翻船上的数据库。”刀疤表情严肃起来，“好像找到了点东西。刚才她让我等你醒了就带你过去。”
小雅站起身，感觉腿还有点软，但能走。
“现在就去。”
控制室在上一层。通道很窄，墙壁是暗灰色的金属，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
小雅跟着刀疤往上走。路上碰到老头和管理员，他俩正拖着一个箱子往生活区走。
“醒了？”老头推了推眼镜，“正好，这些是医疗物资，我先搬过去分类。”
“辛苦。”
“辛苦啥，活着就好。”管理员抹了把汗，“这船结构比站点复杂，我刚才差点迷路。”
到了控制室，门自动滑开。
里面空间挺大，中间是个半球形控制台，周围一圈屏幕。诺亚坐在主控椅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打。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
“醒了？正好，过来看这个。”
小雅走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堆复杂的数据流和图像，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什么？”
“收割者的航行日志和任务记录。”诺亚调出几个窗口，“我破解了加密层，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她点开一个文件。屏幕上出现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个陌生的星球，地表覆盖着暗红色的植被，天空是紫色的。远处有几座金字塔状建筑，表面光滑，反射着诡异的光。
“这是收割者之前执行任务的一个坐标点。”诺亚说，“任务描述是‘清理残余心灵族遗迹’。”
画面切换，镜头拉近其中一座金字塔。建筑表面有一些裂缝，从裂缝里透出淡蓝色的光。
“他们进去了。”诺亚快进视频。
金字塔内部空间很大，结构复杂。收割者小队在通道里前进，一路上遇到一些自动防御系统，但都被他们解决了。
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有个石台，台子上放着一个东西——是个巴掌大的晶体，表面有光在流动，七彩的颜色。
“这是……”小雅盯着那晶体。
“心灵族的核心技术之一，‘情绪结晶’。”诺亚放大画面，“根据资料记载，心灵族能把纯粹的情绪能量压缩成实体结晶，用于储存或传输。这种结晶能量密度极高，而且很稳定。”
视频里，收割者小队靠近石台。其中一个伸手去拿晶体。
就在他碰到晶体的瞬间，整个大厅突然亮起刺眼的蓝光。
画面剧烈晃动，然后黑屏。
视频结束。
“后面呢？”小雅问。
“没了。这段记录就到这里。”诺亚调出另一个文件，“但我找到了任务报告。那个小队六个人，只有一个活着回来，而且疯了，整天念叨什么‘情绪回溯’、‘记忆污染’。后来他被处理掉了。”
小雅盯着黑掉的屏幕，脑子里闪过一些念头。
“那个坐标点还在吗？”
“在。”诺亚调出星图，标记出一个位置，“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五天的航程。”
“五天……”小雅算了下时间，“我们只有三天就要面对考验，来不及。”
“我知道。”诺亚关掉星图，“但重点不是那个坐标点，而是这段记录里的信息。”
她调出几张数据图。
“你看，收割者在执行清理任务时，会优先收集两种东西：一是心灵族遗留的技术装置，二是‘情绪结晶’。前者他们上交管理局，后者……”诺亚顿了下，“他们自己留着。”
“有什么用？”
“不知道。数据库里这部分信息加密等级很高，我暂时破不开。但可以肯定，情绪结晶对收割者很重要，重要到他们宁愿违抗管理局命令也要私藏。”
小雅想起之前战斗时，收割者身上的暗红色能量。那种能量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扭曲的情绪。
“所以你觉得，收割者可能在使用情绪结晶？”
“有可能。”诺亚点头，“而且我检查了这艘船的货舱，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调出监控画面。货舱下层有个独立隔离区，门锁着，诺亚还没打开。
“能量读数显示，那里面有高浓度的情绪能量反应，但很杂乱，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小雅盯着那个隔离区。
“能打开吗？”
“需要权限。我正在破解，大概还要几个小时。”诺亚说，“但打开之前得做好准备，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
“先破解。打开的时候我过去。”
诺亚点头，继续埋头敲代码。
小雅走出控制室，回到通道里。刀疤跟在她后面。
“你怎么看？”刀疤问。
“不知道。”小雅实话实说，“但诺亚的发现很重要。如果收割者真的在私藏情绪结晶，那说明这东西肯定有大用。我们得弄清楚。”
“会不会跟你的系统有关？”
小雅愣了下。她没往这方面想。
情绪兑换系统，情绪结晶……听起来确实像同源的东西。
“可能。”她说，“等打开隔离区就知道了。”
正说着，凯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雅，我破解了船上的导航系统，发现一件事。”
“说。”
“这艘船在三天前收到过一条加密指令，发信方是时间管理局的某个分部。指令内容我没完全破译，但关键词里有‘最终净化’和‘优先目标’。”
小雅心一沉。
“指令坐标呢？”
“离我们不算远，大概两天的航程。”凯停顿了一下，“还有，我在系统日志里发现，这艘船在收到指令后，向那个坐标发送过一次定位信号。”
“什么时候？”
“六小时前。就是我们刚登上这艘船没多久的时候。”
小雅脑子嗡的一声。
“也就是说……”
“我们被定位了。”凯声音平静，“管理局知道我们在哪儿，而且‘最终净化’协议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
通道里一片安静。
刀疤骂了一句脏话。
小雅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能屏蔽信号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这艘船的信号发射系统是独立的，我得先找到它在哪儿。”
“尽快。”
“明白。”
凯的声音消失。
小雅靠在墙上，感觉头开始疼。
三天后考验，现在又加上管理局追兵。时间紧得让人喘不过气。
“现在怎么办？”刀疤问。
“先等诺亚打开隔离区，看看里面有什么。”小雅说，“然后修船，补充物资，准备跑路。”
“往哪儿跑？”
小雅抬起右手，看着食指上的戒指。那个坐标感应还在，清晰得像心跳。
“心灵核心。”她说，“没别的选择了。”
两人往回走。经过生活区时，听见里面传来小武的惨叫。
“轻点轻点！红姨我错了！”
“错什么错，忍着！”
小雅推门进去。小武躺在床上，右臂打着固定，红姨正在给他换药。伤口看起来有点红肿，但没感染。
“小雅姐！”小武看见她，眼睛一亮，“你醒了！”
“嗯。”小雅走过去，“手怎么样？”
“还行，就是疼。”小武龇牙咧嘴，“不过红姨说骨头接好了，养一个月就能动。”
“好好养着。”
“那不行。”小武摇头，“你们都在忙，我躺着算什么事。等我好点，我也能帮忙。”
“帮忙躺着就是帮忙。”红姨拍了他一下，“别添乱。”
小武蔫了。
小雅在床边坐下，看着小武。这孩子才十几岁，本该在学校读书的年纪，现在却跟着他们东躲西藏，还断了条胳膊。
“后悔吗？”她突然问。
小武愣了下：“后悔啥？”
“跟着我们。”
“不后悔。”小武咧嘴笑，“在家也是被人欺负，在这儿虽然危险，但至少活得痛快。刀疤哥教我打架，红姨给我做饭，小雅姐你还救过我命。值了。”
小雅没说话。
“小雅姐。”小武压低声音，“你说我们能赢吗？管理局那么厉害，还有收割者，还有那个什么考验……”
“不知道。”小雅实话实说，“但不管能不能赢，总得试试。不试，就真的输了。”
小武点点头，表情认真起来。
“那我也得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打架，我还能帮你们挡几刀。”
“傻小子。”红姨眼眶有点红，“谁要你挡刀，都给我好好活着。”
门又开了，老头和管理员搬着箱子进来。
“物资清点完了。”老头说，“食物够三个月，医疗物资够用两个月，能源充足。武器方面，能量枪十二把，弹药三十个基数。还有一些收割者的特殊装备，诺亚说等她研究研究。”
“好。”小雅站起来，“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接下来几天可能没时间睡觉了。”
众人点头。
小雅走出生活区，回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很小，就一张床一个柜子，但够用。
她坐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太极球碎片的小盒子。
打开，碎片还是那样，冰凉，微弱能量流动。
“守衡者。”她对着碎片轻声说，“如果你能听见，给我们点提示吧。接下来该怎么走？”
碎片没反应。
小雅盖上盒子，握在手心。
她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和团队。守衡者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剩下的路，得他们自己走。
窗外，太空漆黑一片。
远处似乎有光点在闪烁，不知道是星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小雅躺下，闭上眼睛。
脑子里乱糟糟的。三天后考验，管理局追兵，情绪结晶，心灵核心……所有事搅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她得理清楚。
首先，活下去。然后，找到真相。
就这么简单。
她握紧盒子，慢慢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很轻，很模糊，像是在说什么。
仔细听，又听不清。
只隐约感觉到，那声音……有点熟悉。
像是守衡者。
又像是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