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下午,顾北辰坐在书房那张真皮转椅里,面前红木桌上摊开好几份文件,可他眼神发直,压根没往文件上看。
傅怀瑾大咧咧地坐在对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抓了把瓜子,磕得咔咔响。“喂,我说顾大总裁,”他吐出瓜子皮,吊儿郎当地笑,“你这魂不守舍的,不会是婚前焦虑吧?不至于啊,路夕瑶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还能临阵跑了不成?”
顾北辰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哒哒声。他压根没听进去傅怀瑾的屁话,满脑子就盘旋着一件事——明天婚礼,他到底该送路夕瑶什么新婚礼物。
这问题困扰他好几天了。珠宝首饰?她工作室里那些设计图比钻石还闪亮,她常说那些东西华而不实。房子?
她靠自己打拼买下的那套小公寓布置得温馨舒适,她住得惯。车子?她那辆嫩黄色的甲壳虫开了好几年,保养得跟新的一样,她说有感情了,舍不得换。想来想去,送什么好像都差了点意思,配不上她那份独特。
这时,秦野拎着几瓶冰啤酒推门进来,看到顾北辰那副德行,挑了挑眉:“怎么着?明天就要迈进婚姻的坟墓了,今晚哥几个给你搞个单身派对,最后疯狂一把?”
顾北辰终于撩起眼皮,丢给他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少废话。”
傅怀瑾凑到书桌前,好奇地翻看那些文件,刚看清抬头就倒吸一口凉气:“股权转让协议?顾北辰你疯了吧!”他拿起另一份,“资产公证?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你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全部身家!”
秦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惊容:“嚯!你这聘礼……够吓人的。”
顾北辰一把将文件合上,眉头拧着,语气带着点罕见的烦躁:“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送她。”这话说得有点闷,还有点……委屈?
傅怀瑾放下瓜子,拍拍手上的碎屑,一脸不赞同:“哥们儿,不是我说你,你这架势,简直是要把自己掏空啊!哪有人这么送结婚礼物的?”
顾北辰抬眸,眼神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值得。”
与此同时,路夕瑶的公寓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傅莹和安妮一大早就杀了过来,美其名曰“婚前最后的单身姐妹趴”。
“瑶姐,你看这个头纱,配你那件主婚纱绝了!”安妮举着手机给她看图片。
傅莹则在一边清点明天要用的东西,“胸贴、隐形眼镜药水、吸管……对了,明天早上你可别喝水,脸会肿!”
路夕瑶看着她们忙忙碌碌,心里暖烘烘的,笑道:“知道了,两位管家婆。我怎么感觉你们比我还紧张?”
傅莹白她一眼:“那当然!我最好的姐妹出嫁,必须万无一失,**完美无缺**!”
第二天,婚礼当天。
化妆间里,路夕瑶已经穿上了那件量身定制的抹胸主婚纱,层层叠叠的洁白纱裙像云朵般簇拥着她,头发被造型师精心盘起,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脸上妆容精致,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安妮围着她转了两圈,啧啧称奇:“瑶姐,你今天真是……倾国倾城!顾总待会儿看到,眼珠子非得掉出来不可!”
路夕瑶看着镜中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自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期待,紧张,还有满满的幸福,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笔挺黑色礼服、帅气逼人的顾北辰竟然走了进来。
“哎?!你怎么来了?”路夕瑶惊讶地站起身,“仪式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不吉利!”她小声提醒,带着点娇嗔。
顾北辰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他的目光从进门起就牢牢锁在她身上,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他知道她很美,却从没想过,穿上婚纱的她能美到这个地步,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哑:“给你的。”
“这是什么?”路夕瑶疑惑地接过,沉甸甸的。
“新婚礼物。”顾北辰看着她,眼神专注。
路夕瑶在他的注视下,拆开文件袋,抽出里面厚厚一叠文件。当她看清最上面那份《股权转让协议》的标题,以及下面那些资产公证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特别是最后那行清晰无比的“自愿将名下百分之七十资产赠与路夕瑶女士”时,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顾北辰……你……”她脑子有点懵,这礼物太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跟在顾北辰身后进来的傅怀瑾嘴快,抢着说:“嫂子,看见了吧?这小子疯了,把他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全都打包送你了!”
秦野也默默点了点头,证实了傅怀瑾的话。
然而,预想中的惊喜和感动并没有出现。路夕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刚才还洋溢着幸福光彩的脸庞瞬间覆上一层寒霜。她几乎是带着点怒气,把那一沓沉甸甸的文件用力塞回顾北辰手里,声音也冷了几分:
“顾北辰,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北辰完全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住了,下意识解释:“这是我给你的保障……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足够的底气……”
“保障?”路夕瑶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嘲讽,“顾北辰,在你心里,我路夕瑶嫁给你,是图你这个?图你的钱?图你的资产做保障?”她越想越气,感觉自己的感情被玷污了。
化妆间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安妮、傅怀瑾、秦野连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
顾北辰看着她因愠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受伤和气愤,他怔了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摇头,眼神却愈发炽热滚烫,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上前一步,不顾她的微微挣扎,坚定地握住她微凉的手,“你错了。”
他深深望进她眼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我图你。”
“娶到你,是我顾北辰挖到了这世上**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宝藏。”
他把那些被退回的文件,再次轻轻放回她摊开的手心,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
“而这些……”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柔,“只是我守护这份宝藏,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
这番话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路夕瑶心里筑起的愤怒堤坝。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洁白的婚纱上,洇开小小的水痕。
“傻子……”她哽咽着,声音颤抖,“谁要你的钱……谁稀罕你的这些……”
“那你要什么?”顾北辰轻声问,抬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路夕瑶吸了吸鼻子,猛地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带着泪水的咸涩和无比坚定的决心:“要你。我只要你顾北辰这个人!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好!”
这个吻,热烈而纯粹,堵住了顾北辰所有未竟的话语,也驱散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因过度付出而产生的不安。
“哇哦!”傅莹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起哄。
傅怀瑾看得直咂舌,摇头感叹:“完了完了,顾北辰这小子这辈子算是彻底栽了,被吃得死死的!”
连一向冷脸的秦野也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的新人,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仪式即将开始前,路母悄悄找到路夕瑶,替她整理了一下头纱,眼眶微红:“瑶瑶,到了那边,跟北辰好好过日子。夫妻之间,贵在互相体谅,**举案齐眉**。受了什么委屈,记得跟妈说。”路夕瑶抱了抱母亲:“妈,你放心,北辰他……对我很好。”
庄严的婚礼仪式终于开始。
顾北辰站在红毯尽头,身姿挺拔,当婚礼进行曲响起,他看着路夕瑶挽着父亲的手臂,踩着花瓣,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向他走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婚纱洁白胜雪,头纱随风轻扬,她微微低着头,嘴角含着一抹羞涩而幸福的笑,在他眼中,此刻的她,比任何仙子都要圣洁美丽。
年长的司仪按照千篇一律的流程,庄重地问道:“新郎顾北辰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这位美丽的路夕瑶小姐为你的妻子?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永远?”
顾北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路夕瑶的眼睛,他握着她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我愿意。”
没等司仪念出后面那串冗长的排比句,他紧接着补充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只要是她。”
台下宾客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这新郎,够直接,够深情!
轮到路夕瑶时,她仰头看着这个即将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紧张,她深吸一口气,用同样清晰坚定的声音回答:“我愿意。”
她顿了顿,在众人安静地注视下,继续说道:“我愿意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是顾氏总裁,不是因为你的财富和地位,而是因为……你就是顾北辰。是那个会因为我一句话就记住所有喜好,会因为我受委屈就为我出头,会把自己最脆弱一面展现给我的,顾北辰。”
顾北辰听到这里,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交换戒指的环节,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将那枚璀璨的钻戒缓缓推入她的无名指根。然后,在众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他又从伴郎傅怀瑾手里接过那枚略显朴素的、镶嵌着星形贝壳的“护身符”素圈戒指,郑重地戴在了钻戒的旁边。
“这个也要戴。”他小声对她解释,带着点不容商量的固执,“让它陪着我们,见证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
路夕瑶看着手上两枚风格迥异却同样珍贵的戒指,又哭又笑,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扔捧花环节,一群单身女孩挤作一团,路夕瑶背过身,用力将捧花向后一抛——那束象征着幸福传递的捧花,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笑嘻嘻看热闹的傅莹怀里。傅莹抱着捧花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站在不远处的秦野看着她那明媚张扬的样子,冷硬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温柔弧度。
婚宴上,顾北辰显然高兴过了头,来者不拒,被灌了不少酒。他一手紧紧搂着路夕瑶的腰,几乎半挂在她身上,对着每一个来敬酒的人,不管熟不熟,都带着七分醉意三分炫耀地重复:“看见没?我老婆……路夕瑶……天下第一好!漂亮吧?能干吧?我顾北辰……何德何能……”
路夕瑶又羞又窘,悄悄掐他腰侧的软肉,低声警告:“顾北辰!你少喝点!胡说八道什么!”
顾北辰把滚烫的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像只大型犬,嘟囔着:“高兴嘛……老婆,我高兴……”
夜深了,宾客渐渐散去。
布置得喜庆温馨的新房里,路夕瑶已经卸去了繁重的妆容,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红色真丝睡衣,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
顾北辰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头,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耳畔。
“老婆……”他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和依赖。
“嗯?”路夕瑶放下梳子,抬手摸了摸他贴过来的脸颊。
“我今天……”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特别、特别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路夕瑶心尖一软,转过身,捧住他泛着红晕的俊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是,顾北辰,我也很幸福。”
静默片刻,路夕瑶想起白天的事,开口道:“那些文件……我明天就去找律师,都还给你。太胡来了。”
“不要。”顾北辰立刻抱紧了她,手臂箍得紧紧的,像是怕她跑掉,“给你了就是你的。**覆水难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
“没有可是。”他霸道地打断她,带着醉意的固执,“我的就是你的,连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路夕瑶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不出结果,只好暂时妥协:“那……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清醒了再说。”
“好。”顾北辰满意地把头埋在她颈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顾北辰突然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珍惜:“夕瑶,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嫁给我,给我一个家。”
路夕瑶靠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该说谢谢的是我。”她环住他的腰,声音轻柔却坚定,“谢谢你,这么爱我,把我当成你生命里的宝藏。”
顾北辰想,他终于找到了此生最珍贵的宝藏,并且有幸能拥她入怀。
而路夕瑶知道,她得到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毫无保留、最纯粹炽热的爱。
对他们而言,拥有彼此,便是拥有了全世界。
第二天清晨,路夕瑶先醒来,看着身边男人熟睡的侧脸,手指轻轻拂过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心里软成一片。她悄悄起身,想去准备早餐。刚一动,顾北辰的手臂就横了过来,将她重新捞回怀里,眼睛还没睁开,含糊嘟囔:“老婆……再睡会儿……”
路夕瑶失笑,顺从地躺回去,看着他无意识的依赖,觉得婚后的第一天早晨,美好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