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纹鱼带着沼泽的绿光顺着竹枝延伸的方向游去,竹枝上的光斑在水面跳着舞,像无数只萤火虫在引路。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一片雾气,白蒙蒙的看不清轮廓,连光绳的光芒都被晕染得模糊了。
“是迷雾林。”周明盯着光网地图,指尖点在迷雾笼罩的区域,“古籍上说这里的雾会迷惑人心,进去的人很容易找不到方向。”
话音刚落,领头的光纹鱼突然停在雾边,鳞片上的绿光急促地闪烁——它看到雾里映出了幻象:一群光纹鱼被困在结冰的湖里,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那是三年前,鱼群在北方冰湖遭遇的劫难,也是它们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别信它!”石屋里的老人通过光绳传来声音,竹杖长成的光竹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雾在偷你们的记忆,用痛苦绊住你们的脚!”
光纹鱼猛地晃了晃脑袋,绿光与竹枝的光交织成盾,幻象像碎玻璃一样散开。雾里又冒出新的影子:这次是沼泽老人年轻时的模样,正对着它们摇头,“别往前走了,前面是无底的深渊”。
“那不是我。”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年轻时可比这精神多了,哪会这么没精打采。”
光纹鱼们渐渐明白,雾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它们收紧光盾,绿光刺破浓雾,在雾中开辟出一条通道。游着游着,雾里突然飘来熟悉的歌谣,是光海渔民哼唱的调子,温柔得让人想停下脚步。
“是妈妈的声音……”有条小鱼晃了晃尾巴,眼神变得迷茫。它小时候曾在光海迷路,是一位渔民妈妈的歌声指引它回到鱼群。
“那是雾在学唱歌呢。”光海的老渔民通过光绳传来笑声,他拿起渔歌,对着光绳唱了段新编的歌词,“往前游啊别回头,光在前面招手呢——”
熟悉的嗓音混着新歌词传进雾里,小鱼猛地清醒过来,加快速度跟上队伍。光纹鱼们跟着渔歌的节奏摆尾,绿光与竹枝的光织成一张网,把雾里的假歌声都兜了进去,化作一颗颗雾珠,落在水面上,溅起细碎的光。
穿过最浓的雾区,前方突然亮了起来。一片竹林出现在眼前,竹子比沼泽边的光竹粗十倍,竹节上长满了发光的青苔,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拼出斑斓的图案。
“是真的竹林!”光纹鱼们兴奋地摆尾,绿光与竹节的光撞在一起,爆出漫天光星。
竹林深处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正用竹刀削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我等你们好久了。”他手里举着个竹制的小灯笼,灯笼里的光与光纹鱼的绿光完美融合,“这是‘引路灯’,雾再大也能照亮路。”
少年是迷雾林的守林人,祖辈靠编织竹器为生。他说这片竹林是光竹的祖先,每根竹子里都藏着一段记忆——有的记着百年前的旱灾,有的记着山洪时的救援,还有的记着孩子们在竹林里追逐打闹的笑声。
“雾是竹林的呼吸,平时很温和,只是偶尔会调皮,把记忆翻出来晒晒。”少年指着一根最粗的竹子,竹身上有个天然的孔洞,“你们听,这里能听到光网各个角落的声音呢。”
光纹鱼凑近孔洞,果然听到了沼泽的水流声、光海的浪涛声、草原的马蹄声,还有光茧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你们的光,让竹林很开心。”少年把编好的竹篮递给光纹鱼,篮子里放着刚摘的竹实,“带着这个吧,竹林的味道能让雾乖乖听话。”
光纹鱼们衔着竹篮,鳞片上的绿光又添了层竹香。离开时,少年吹起了竹笛,笛声清脆悠扬,像在说:“往前走吧,前面还有更多光在等你们。”
竹林的光顺着光绳蔓延,与沼泽的绿光、光海的蓝光交织在一起,让光绳变得像条五彩的丝带,在风中轻轻飘动。
光纹鱼游出迷雾林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雾气已经散去,竹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片绿色的星海。它们知道,这片竹林从此也是光网的一部分了——一个藏着无数温暖记忆的地方。
光纹鱼们衔着竹篮,顺着光绳的指引继续前行。竹篮里的竹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着光纹鱼身上的绿光,在身后拖出一串摇曳的光带。
刚走出竹林没多远,前方水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一道淡紫色的光雾从水底冒出来,缓缓聚成个模糊的人形。光雾里传来细碎的织锦声,像有谁在低头缝制着什么。
“这是……织雾人?”领头的光纹鱼认出这是古籍里记载的存在,据说能将记忆织进雾里,“您在织什么?”
光雾人形晃了晃,雾纱般的手指指向竹篮里的竹实,声音轻得像羽毛:“织段新记忆呀。”随着她的话音,光雾中浮现出刚才少年削竹灯的画面,竹刀起落的弧度、少年专注的眼神,甚至竹屑飘落的轨迹都清晰可见,“竹林的少年等了你们三季,这份盼,该好好记着。”
光纹鱼们凑近看去,只见那画面正被一缕缕光丝织进雾纱里,像幅活动的绣品。织雾人指尖轻点,雾纱飘到竹篮上空,化作层薄光,轻轻覆在竹实上,“带着吧,等遇到迷路的小家伙,让它看看这份盼,就不会慌了。”
穿过光雾,前方出现片浅滩,滩上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每颗石头都映着不同的光影——有的映着雪山的日出,有的映着沙漠的星空,还有的映着集市的喧嚣。条浑身覆盖着银鳞的大鱼正趴在滩上晒太阳,见光纹鱼游来,懒洋洋地抬了抬鳍:“哟,带了竹香来的?”
这是石滩的守护者,据说活了百年,见过光网最早期的模样。它甩了甩尾巴,滩上的鹅卵石突然转动起来,光影随之变换,最终拼出幅完整的星图,“往这儿走,下一站的光,藏在星图的缺口里。”
光纹鱼们盯着星图看,只见缺口处闪烁着与竹篮同源的绿光,还有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念的气息。
“那是……”有条小鱼晃了晃尾巴。
“是记着牵挂的光哦。”银鳞大鱼打了个哈欠,“去吧,别让那束光等太久。”
光纹鱼们衔紧竹篮,绿光裹着星图缺口的指引,朝着更深的水域游去。竹篮里的竹实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着某个遥远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