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已散,天地间的怨煞却仍旧未能完全褪去。断崖边,风声呼啸,犹如厉鬼的低吟。沈芷安半跪在地,身上气息紊乱,胸口的血迹渗透衣襟,几欲晕厥。
她手中的手串已经彻底碎裂,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在空中流转成一片微弱的星辉。星辉闪烁间,竟隐隐凝聚成一本古老的册卷虚影——命簿。
就在九玄道人正欲逼近之时,那册卷陡然翻开,纸页无风自展。星辉映照而出,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个模样虚幻的使者,身披白衣,神色冷肃,额心一道朱砂印痕,似乎掌管着天地命数。
“命簿使……”九玄道人脸色骤变,眼中掠过一丝不甘与忌惮,脚步硬生生顿住。
命簿使的声音如同古老洪钟,回荡在天地间:“沈芷安,三劫既定,本不容改。然天道留隙,命簿示警,你之命数,尚存一线补缺之机。”
沈芷安心头一震,艰难抬眼:“补缺之机……是指什么?”
命簿使伸手一指,命簿上的字迹随之显现。那是一行模糊的墨痕——
“未解之缘,藏于前世。寻魄补魂,可破此局。”
沈芷安凝神细看,却见字迹如烟,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她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惶惑。前世?魂魄?自己不是魂魄俱全吗?为何会缺?
九玄道人冷笑一声,强自压下心中的忌惮:“哼!不过虚言妄语。三劫已起,天罚已落,她纵得命簿示警,又能奈我何?!”
他袖袍一震,黑雾翻涌,直逼沈芷安。
萧沉怒喝一声,剑势如龙,硬生生拦在她面前。剑光破开黑雾,迸出刺目的火花。两股力量在半空激烈碰撞,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气劲。
然而这一次,九玄道人并未全力出手。他眼角余光不断扫向命簿虚影,显然心存忌惮。最后,他阴鸷地一笑:“沈芷安,你纵有命簿庇护,今日也不过苟延残喘!待你撑不住时,便是我取你命魂之日!”
话音落下,他身影化作黑烟,消散在天地间。
风声骤止,只余满地狼藉。
沈芷安体力早已透支,此刻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倒下。萧沉一把将她抱起,眼神里满是心疼:“芷安,别怕,有我在。”
怀中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微颤。自小到大,她独自背负劫数,从未想过可以依靠谁。而此刻,萧沉的怀抱却似一道屏障,隔绝了风雨。
命簿使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未解之缘,寻魄补魂。三劫并非死局,若能补全,便可逆改命数。”
话毕,那册卷虚影缓缓合拢,化作无数星点,重新没入碎裂的手串残片中。
天地重归寂静,只留下沈芷安心中翻涌的疑问。
——未解之缘,究竟是谁?
——缺失的魂魄,藏在何处?
——三劫真的有被逆改的可能吗?
她抬眼望向天际,血月残辉仍未完全褪去,仿佛在提醒她:这条路,远比她想象中更为艰险。
萧沉低头凝望她,目光坚定:“芷安,不论前路如何,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沈芷安心底微微一动。可是,她能让他陪着吗?三劫既关乎她自身,也牵动身边至亲之人。若情劫是劫,他会不会也因此遭殃?
风声中,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阖上眼。她太累了,任由自己在他怀中昏睡过去。
……
夜深,断崖下火堆微燃。
萧沉守在她身旁,眼神从未移开。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似乎梦境中也在承受痛苦。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与决绝。
“无论命运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而在火光之外,一缕极淡的虚影悄然浮现。正是命簿使。
他负手立于夜风之中,遥遥望着熟睡的沈芷安,神色难辨,似乎在低语:
“此女命数,本应劫尽而亡。然天道留隙,她若真能补缺,或许能破开千年轮回之局……”
语毕,虚影渐渐散去。
夜色沉沉,星河寂寥。
沈芷安并不知道,她昏睡之间,命运的齿轮,已悄然开始转动。
而属于她的第二劫,已在暗处缓缓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