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笼罩群山,断崖下的火堆已然熄灭,只留下些许焦黑的余烬。
沈芷安缓缓醒来,胸口仍旧隐隐作痛。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身旁的萧沉。他一夜未眠,衣襟沾染露水,却依旧神情专注,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醒了?”萧沉见她睁眼,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松。
沈芷安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昨夜命簿使的言语仍在耳边回响,令她心神难宁。她沉默片刻,低声道:“萧沉,若命数真有补缺之机,你……会不会怕?”
萧沉轻轻一笑,眼神坚定:“怕?我怕的是你不让我陪你。至于天劫因果,我只认一个道理——与你同生死,才是真。”
这句话,让沈芷安心口微颤。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将目光投向远方翻涌的山雾。
就在此时,一阵风声带来异样的波动。她心头一动,猛地转身,眼神瞬间警惕。
山雾深处,一个老者缓缓走来,须发皆白,手中拄着一根青木拐杖,步履沉稳,身周隐隐有道韵流转。
“二位,可愿与老朽一叙?”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
沈芷安和萧沉对视一眼,心中皆知,这老者绝非凡人。
“前辈是何人?”萧沉沉声问道,手心暗暗扣住剑柄。
老者微微一笑:“老夫名唤玄明,不过一介散修。但我观尔等气运纠缠,与命簿因果相牵,便特来相告。”
“命簿?”沈芷安心头一震,下意识地追问。
玄明老者缓缓点头,目光深沉:“昨夜血月,命簿虚影现世,老夫亦有所感应。沈女,你之命格,确实缺了一魄。”
这句话,犹如惊雷,轰然砸在沈芷安心头。
“缺……魄?”她喃喃重复,心底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
玄明叹息一声,缓缓道来:“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神识,魄镇肉身。失其一,虽不致即刻崩亡,却会在命劫之时暴显,化作天罚之根。你命中三劫,本源便在此。”
沈芷安心跳加速,猛地想起命簿上的那行字——“寻魄补魂,可破此局。”
她紧咬唇瓣,声音发颤:“那……缺的,是哪一魄?”
玄明老者凝视她良久,最终吐出三个字:“魂魄之中,缺的是——爽灵。”
萧沉眉头猛皱,脱口而出:“爽灵……那不正是主记忆与前缘的魄么?”
玄明点头:“正是。爽灵之魄缺失,代表你前世因果未了,记忆亦被封禁。换言之,你此生虽行走人间,却始终带着不完整的自我。命簿所言‘未解之缘’,便藏在你前世所遗的魄中。”
沈芷安只觉脑海轰鸣。难怪,她自小常有莫名的梦境,梦里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却从未看清面容;难怪她心底常有空缺般的孤寂,好似这一生的情感,总有一部分是空的。
那是缺魄的痕迹。
“若要补全魄魂,必须寻回前世残魄。”玄明叹息,“此路艰险万分。魄散天地,或藏于异域,或寄于他身。更有可能,被强者以秘法封印,成为他人道基之源。”
沈芷安抬眸,声音微冷:“前辈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夺走我的魄?”
玄明缓缓颔首:“极有可能。你命中三劫,绝非偶然,背后自有推手。你若不寻回魄魂,纵有命簿庇护,终究难逃劫尽之局。”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凝滞。
萧沉目光一冷,杀意隐现:“是谁?!”
玄明摇头:“老夫未能窥得全貌。但我可指引一处线索——大漠之境,苍魂古冢。那里或许,能找到魄的痕迹。”
沈芷安心头骤然一紧。
大漠……苍魂古冢……
这名字,仿佛凭空在她记忆深处撕开一道裂缝。她眼前一阵恍惚,脑海中闪过模糊画面:黄沙漫天,一座巨大的古冢矗立,黑色石碑上,刻着血一样的字迹。
她浑身一震,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那是她曾在梦中无数次见到的景象!
玄明看着她的反应,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已然印证了某种猜测。
“沈女,记住,你的命,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三劫若至,不仅你自身,连同你最在意之人,皆会被卷入。”
话毕,他身影渐渐虚化,随风散去,只余一句回荡在山谷:
“因果已动,切勿迟疑。”
山雾翻涌,再无人影。
沈芷安怔怔立在原地,心中波澜难平。
“爽灵魄……未解之缘……大漠古冢……”她喃喃低语,手指微微发颤。
萧沉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芷安,既然有线索,那我们就去寻。无论前路有多险,我都与你同往。”
她望向他,眼眸深处涌起复杂的情绪。
——若三劫真的连累到他,她是否该拒绝他的陪伴?
可在这一刻,她终究没有开口。
山风呼啸,吹散薄雾。远方的天际,隐隐透出血色光芒。
那是第二劫的气息,已在暗中缓缓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