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捧着青瓷茶盏躬身而入,脚步轻缓却透着几分凝重,眼睛复杂地望了一眼叶凡,而后俯身在吴岳耳边低语几句。
吴岳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如被无形的巨手拧紧,皱成了深深的沟壑。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剑,直直地刺向叶凡质问道:“叶副统领,你因何要欺瞒老夫?你本受南省林家栽培成材,如今却反过来状告林家谋反?”
“尚书大人,卑职虽是林家养大,可我首先是夏朝的子民。林家购买军火、私藏重炮,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不过是为国除奸!”叶凡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礼部尚书吴岳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于是进行追问道:“你跟林家大少的未婚妻无谋苟合,此次你以家眷的名义带她赴京,此事可真?”
“我跟邱家小姐是真心相爱!虽说我们尚未成婚,但我已打算让她与林家大少解除婚约,而后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门!”叶凡的眉头微蹙,意识到不对劲,但还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礼部尚书吴岳理清了事情的始末,于是端起刚送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此案是你母亲伙同林家少爷书童一起窃取林家四十万两白银,更是一度联合书童诬告林家大少到顺天府公堂,此事已经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现在你让老夫如何帮你?老夫是该让刑部治林治的罪不成?”
“尚书大人,林治的罪不急于一时,但林治索要四十万两分明是趁火打劫,且这是逼卑职贪污,还请您替卑职主持公道!”叶凡当即说出自己的请求道。
吴岳的本意是想要看对方一番孝心能帮就帮一把,但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头白眼狼,当即不客气地放下茶盏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事是你母亲犯事在先,而你亦是在愧于林家,你让老夫如此袒护你们,送客!”。
“尚书大人,你不能因林治跟东宫关系亲密,便如此偏袒林家啊!”叶凡顿时如坠冰窟,仍是不死心地大声道。
吴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训斥道:“你别将天下人都当作傻子!你都敢将人家的未婚妻肚子搞大,而今还有脸让人家签谅解书,老夫可没有厚颜无耻!人家让你将贪的钱还回去,你如今是一文都不肯退?”
“尚书大人,一定是这个奸邪小人搬弄是非,你若要遭他蒙骗!”叶凡情急之下指向老管家,当即进行控诉道。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正是吴府的当家主母刘氏。
刘氏保持得很好,看起来竟然不足五旬,当即怒不可遏地指责叶凡道:“你说谁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整个京城诰命夫人圈子都已经知晓,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都……都知道了?”叶凡的眼睛一瞪,顿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刘氏是一个泼辣的性子,指着吴岳又是指责道:“还不是因为你听风就是雨,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亦不想着多了解情况!若当年你听我父亲多跟同僚走动走动,又怎么可能处境如此尴尬?”
“是!夫人教训得是!”吴岳其实有惧内的毛病,此时连连称是,但转向叶凡便板起脸道:“送客!”
叶凡被从昊府撵了出去,原本他的谋划进展得好好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竟然在诰命夫人圈子里臭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找其他大人物相助,哪怕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恐怕都是无济于事了。
九月的清晨,薄雾如纱,轻笼着京城刑部那森严的衙门。
朱红色的刑部大门缓缓洞开,两辆囚车在衙役的押解下,缓缓驶出。
囚车之上,黄氏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倔强与不甘。她明明将林治拿捏得死死的,结果竟然被那小子反咬一口,如今更是被推上了断头台。
原本她还指望着自己那个优秀的儿子,但所有的期待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别说将自己救出刑部大牢,竟然连死罪都无法逃脱,自己似乎是真的错了。
书童林冶则耷拉着脑袋,浑身瑟瑟发抖,似是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充满了恐惧。
身穿绯红官服的刑部尚书孙继宗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亲自监斩。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那威严的气势,让周围的人都为之胆寒。
两辆囚车一路辗转,将黄氏和林冶带到了西市。
此时的西市,早已是人山人海,围观的群众如潮水般涌动,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或是带着好奇,或是带着兴奋,又或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黄氏,听闻平日里就贪婪成性,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扯着大嗓子摇头道。
“还有那书童林冶,弑主之徒,简直猪狗不如!”旁边一个瘦高的文人,手里的画扇轻动,义愤填膺地附和道。
在这围观人群之中,自然有消息灵通之人:“说到底,还是她那位做高级将领的儿子不孝!她娘为他贪了这么多银子,结果一文钱都不肯掏出来和解,刑部尚书这才判了斩立决。”
“我可还听说了!她那个儿子甭不是东西,竟然勾引林家大少的未婚妻,还搞大那个女人的肚子,所以林家大少才选择不妥协!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还会妥协,要怪就怪她儿子是个白眼狼!”面对这个话题,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于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叶凡。
人群中的谩骂声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淹没了黄氏和林冶那微弱的求饶和哭泣声。
台下,一身普通装扮的叶凡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死死地盯着从囚车押下来的母亲黄氏。
“行刑!”
随着孙继宗一声令下,刽子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寒光一闪,黄氏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