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兴趣?”赤羽嗤笑一声,用翅膀尖嫌弃地指了指被阿甲用土灵力包裹、再由它的凤凰真火缠绕成一个大号“火焰粽子”的污血魄,“我看他是想用他那把破剑把我们连同这晦气玩意儿一起劈了还差不多!带着这玩意儿,感觉就像揣着个随时会炸的茅坑赶路!”
“呸呸呸!赤羽你个乌鸦嘴!”小朱朱立刻抗议,小翅膀紧张地扇动着,“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清歌,我们快走吧,我感觉这里越来越冷了!”它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那被封印的污血魄还在丝丝缕缕地往外冒凉气。
楚清歌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不是温度上的冷,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膈应和寒意。她不再犹豫,拍了拍阿甲坚实的后背:“阿甲,走!原路返回,去我们之前约定的那个废弃矿坑!”
“好嘞,老大!你们跟紧我!”阿甲瓮声瓮气地应道,叼起那个让它极其不舒服的“火焰土疙瘩”,一头扎进了来时的地道,四肢并用,刨土前行,速度比来时更快了几分。
地道依旧狭窄昏暗,但因为怀里抱着足以颠覆认知的真相,身后还跟着个不定时炸弹,这一次的“返程”显得格外漫长和煎熬。楚清歌只觉得胸口发闷,木匣冰凉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与眉心尚未完全平息的胎记余温形成古怪的对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前方终于传来了阿甲略带兴奋的声音:“到了到了!老大,我看到我们做的标记了!前面就是出口!”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很快,眼前豁然开朗,他们从一个隐蔽的、被枯藤遮掩的洞口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地面。这里位于玄天宗外围山脉的一个废弃矿坑深处,荒凉僻静,罕有人至,正是他们之前约定万一出事后的汇合点之一。
月光惨淡地洒落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映出嶙峋的怪石阴影,显得有几分阴森。
楚清歌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便从一块巨大的阴影后传来:
“你们迟到了半刻钟。”
随着话音,沈墨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弟子服,只是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疲惫却锐利如鹰,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楚清歌……以及她怀里那个眼熟的木匣上。他的目光在木匣上停顿了一瞬,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沈师兄!”楚清歌看到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紧接着又提了起来,因为她注意到沈墨的气息有些不稳,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那是一种灵力消耗过度、并且强行压抑着某种痛苦的状态。锁灵链造成的伤害,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沈黑脸!你还活着啊!”赤羽扑棱着落到旁边一块石头上,语气依旧欠揍,但仔细听却能察觉一丝如释重负。
小朱朱则躲到了楚清歌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墨,小声嘟囔:“沈师兄……你、你的脸色好像比鬼还白……”
沈墨没理会两只鸟的“问候”,他的目光扫过略显狼狈的楚清歌,又看向嘴里还叼着那个古怪“火焰粽子”、正呼哧呼哧喘气的阿甲,眉头微蹙:“发生了什么?你们……带了什么回来?”他显然感应到了那“火焰粽子”里被封印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邪异气息。
“说来话长,沈师兄,你先看看这个!”楚清歌现在没时间详细解释污血魄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将怀里的木匣往前一递,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这是我们从宗主书房暗格里找到的,用……用特殊方法打开的。”
沈墨的视线再次落回木匣上,眼神复杂。他认得这个匣子,或者说,感应过这个匣子上那层连他都觉得棘手的封印。他没想到,楚清歌竟然真的能打开它。
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木匣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才稳稳地接过。入手微沉,带着岁月和尘埃的重量。
“这里面是……”他抬起眼,看向楚清歌,带着询问。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是遗书。历代……成功飞升的前辈们,想方设法送回来的……遗书。”
沈墨拿着木匣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月光下,他本就苍白的脸似乎又失了几分血色。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沉默地看着楚清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飞升……遗书?”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对!”小朱朱忍不住从楚清歌背后探出脑袋,抢着说道,语气带着后怕,“上面说飞升是骗局!是陷阱!上去的前辈们都被当成‘药材’吃掉了!通天之路是送去屠宰场的路!”它词汇量有限,但表达的意思却足够惊悚。
赤羽冷哼一声,补充道:“简单来说,我们这些修仙的,从筑基结丹开始,就被当成猪在养,养肥了等着被上面那个所谓的‘天道’或者‘道祖’宰杀收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阿甲也放下了嘴里的“火焰粽子”,凑过来,用力点头附和:“嗯嗯!老大说得对!信上是这么写的!可吓人了!”
沈墨沉默了。他低着头,看着手中古朴的木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周围只剩下夜风吹过矿坑的呜咽声,以及几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只是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凝聚。
“打开它。”他将木匣递回给楚清歌,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亲眼确认。”
楚清歌接过木匣,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她看了一眼沈墨,又看了看身边同样紧张的伙伴们,深吸一口气,如同之前在地下暗格中那样,轻轻搭上了木匣的盖子。
这一次,没有了血脉封印的阻隔,匣盖轻而易举地被掀开。
那叠材质各异、承载着无数血泪与绝望的信件,再次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沈墨伸出手,拿起最上面那封凌霄剑尊留下的银色信笺。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但楚清歌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捏着信纸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低头,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
矿坑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信纸被翻动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楚清歌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沈墨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但她失望了,沈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只有他周身那若有若无、开始不受控制微微逸散的凌厉剑气,以及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月光下仿佛凝结了一滴永不坠落的血珠,暗示着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当他读完凌霄剑尊的信,又快速翻阅了后面几封不同笔迹、却诉说着同样残酷真相的遗书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才睁开眼,将信件轻轻放回木匣,合上盖子。他的动作依旧稳定,但楚清歌却仿佛听到了一声无声的叹息,沉重得足以压垮山岳。
“原来如此……”沈墨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疲惫与冰冷,“难怪……我心魔深处,总是回荡着不甘的怒吼与对被操控命运的憎恨……原来,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心魔。”
他抬起头,望向被矿坑边缘切割成一片狭窄范围的、布满了星辰的夜空,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近乎决绝的嘲讽。
“好一个‘天道’!好一个‘飞升’!”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将众生视为刍狗,将万载修行化作笑谈……这,就是我等追求的‘道’吗?”
他的目光转向楚清歌,以及她身边严阵以待的灵兽们,最后落在那被封印的污血魄上。
“所以,这东西,”他指了指那“火焰粽子”,“也是这盘大棋里的一部分?蛀空宗门根基,让我们在无知无觉中变得更加‘可口’?”
楚清歌用力点头:“我们怀疑是陆明远和妖族干的!沈师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沈墨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被封印的污血魄前,蹲下身,仔细感知着那被凤凰真火勉强压制住的污秽能量。片刻后,他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木匣和这里面的真相,是捅破天的利器,也是催命符。”他冷静地分析,“而这污血魄,是钉死内奸的铁证,也是我们必须尽快处理的隐患。”
他看向楚清歌,语气斩钉截铁:“此地不宜久留。宗门……或者说,这整个修真界,已经不能再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
“离开?”小朱朱惊呼,“那我们能去哪?”
“天下之大,总有‘天道’视线不及之处。”沈墨的目光再次投向无尽的夜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所谓的‘通天之路’是死路,那我们就……自己走出一条生路!”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木匣,而是轻轻握住了楚清歌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