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低声道,眼神锐利地扫过寂静的书房,警惕着任何可能的预警机制被触发。
楚清歌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身上,嘟囔道:“师兄,门都撬了,匣子都开了,现在说走?贼不走空的道理懂不懂?”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压低声音,“就看一眼!就一眼!阿甲挖洞不容易,小朱朱和赤羽还在外面放风呢!”
沈墨眉头微蹙,看着她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但语气带着警告:“速战速决。若有异动,立刻撤离。”
“知道啦,沈教习!”楚清歌得了许可,立刻眉开眼笑,凑到木匣前,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预料中的神功秘籍、逆天法宝并没有出现,入手是一叠……信?
“咦?不是玉简功法啊……”楚清歌有些失望地嘀咕,借着从地道口透上来的微弱光芒(来自赤羽尾巴上收敛了大部分热量的照明火苗),翻看着这些材质各异的东西。
有触手粗糙、边缘泛毛的兽皮卷;有温润却带着细微裂痕的玉片;有轻薄如翼、却沉重异常的不知名金属箔;还有几张看起来最“普通”、却散发着淡淡灵光以防止腐朽的纸张。那枚她第一眼看到的黑色玉简,也静静地躺在其中。
“这都什么呀?”楚清歌拿起那张兽皮卷,入手一种原始的粗粝感,“宗主还有收集古人情书的爱好?”她试着感应了一下,兽皮卷上传来一阵微弱却极其悲怆的精神波动,让她指尖一麻。
沈墨也察觉到了异常,他靠近一步,低声道:“气息不对。并非功法传承,倒像是……残存的执念。”
楚清歌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深吸一口气,将一丝灵力注入那张兽皮卷。
没有光芒大作,只有一段仿佛跨越了万古、带着血与火痕迹的残缺意念,直接在她脑海中映出几行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后来者,若见此言,速逃!莫回头!莫信那通天之路!!!”
“——吾,苍梧州烈阳宗,赵乾,泣血绝笔。”
“通天之路?”楚清歌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沈墨,“就是我们南离州百年一开,据说能飞升上界的那个?”
沈墨面色凝重,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楚清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又拿起那片带着裂痕的玉简,灵力探入。
这次是一个相对清晰,却充满了无尽疲惫与嘲讽的声音在她心神中响起:
“嘿,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看到了这个。算你运气好,也算你倒霉。”
“运气好是因为,你或许不用像我们一样,傻乎乎地走上那条‘光荣’的祭坛。”
“倒霉是因为,知道了真相,你这修仙路,怕是走得不安生了。”
“长话短说,通天之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什么飞升上界,什么得道成仙,屁!”
“我们,所有成功‘飞升’的人,都不过是……被筛选好的‘药材’!”
“药材?!”楚清歌失声惊呼,手一抖,玉简差点掉落,被沈墨伸手扶住。他的指尖冰凉,接触到她的皮肤,让她激灵一下回过神来,但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对,药材。”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麻木,“养肥了,成熟了,就被摘走,用来滋养那个所谓的‘天道’,或者……是躲在‘天道’背后的什么东西。嘿嘿,想不到吧,苦苦修炼,逆天争命,最后是给人家当点心。真是……操蛋的修仙界!”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那玉简上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道。
楚清歌感觉喉咙发干,她看向沈墨,发现他紧抿着唇,眼角的那颗泪痣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显然也“听”到了玉简中的内容。
“这……这不可能吧?”楚清歌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问沈墨,又像是在问自己,“飞升的前辈们,怎么可能是……药材?”
沈墨沉默着,从她手中拿过那金属箔。他的灵力更为精纯霸道,直接激发了上面的信息。
一段更加简短,却充满了绝望和诅咒的信息爆发出来:
“恨!恨!恨!天道不公!视我辈为刍狗!为资粮!”
“吾等道消身死,神魂俱灭,亦要诅咒这窃取众生之道贼!”
“后来者,若有机会,毁其根基,断其食粮!为我等……报仇!!!”
强烈的怨念冲击着沈墨的心神,他闷哼一声,周身剑气自动流转,将那负面情绪斩灭,但脸色也更白了几分。
“看来,是真的。”他放下金属箔,声音低沉沙哑。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心魔,他身负的天煞魔体与所修浩然剑道的冲突,似乎在这一刻,都与这个惊天阴谋隐隐联系了起来。所谓的“逆天”,逆的究竟是什么天?
楚清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机械地拿起那几张灵光纸张。
这些似乎是年代更近一些的“飞升者”所留,笔迹各异,但内容大同小异,都在揭露同一个血淋淋的真相。有人详细描述了自己在“飞升”过程中感知到的异常和束缚感;有人推测“天道”可能并非自然规则,而是有意识的存在;还有人留下了零星的、关于如何规避或者反抗的模糊猜想,但最终都导向了失败和绝望。
其中一页纸上,字迹娟秀,似乎属于一位女修,她在最后写道:
“知晓此事后,回顾一生修行,与笼中争食的鸟儿何异?只盼后来者,能跳出这樊笼,看看真正的天空是什么模样。”
“笼中鸟……”楚清歌喃喃自语,她想起自己在药园时,看着那些被精心照料却永远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灵植,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枚最初的黑色玉简。它看起来最是不凡,也最为沉静。
沈墨也看向那玉简,缓缓道:“这枚,或许是最关键的信息,也可能是……最危险的。”
楚清歌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想起之前胎记与禁制的共鸣,一种莫名的牵引感促使着她。她伸出手,不再是之前那般冒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枚承载着无数前辈血泪、绝望警告与渺茫希望的黑色玉简,缓缓探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寒玉简的瞬间,她似乎听到身边的沈墨呼吸停滞了一瞬。整个昏暗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那枚玉简散发出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