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味道不错。像他这种孤家寡人,最适合时不时的来上一碗,既能填饱肚子,又不用洗碗。
邓均正悠哉悠哉的吃着呢,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他原来以为是要拼桌的食客,并不在意。
“邓少卿。”那人开口。
是个女子!
邓均抬眼,看到竟是沈大娘子。
咦?沈大娘子不是坐着陈家的马车家去了吗?怎么眼看快四更天啦,沈大娘子还在外面?
莫非,沈大娘子也饿了,出来觅食?
“原来是沈大娘子,稀客稀客,请坐请坐。沈大娘子可是来用馄饨的?”邓均笑眯眯的,“沈大娘子,这一顿我来请,下一顿你来请可好?哦,我这人不挑食,到你家用饭也可以的。”
邓少卿的算盘打得震天响。
他看着沈大娘子还真坐了下来。
摊贩赶紧迎上来:“小娘子可是要馄饨?”
“要一碗。”沈绿说着,数给摊贩六文钱。
“沈大娘子……”邓均可伤心了,沈大娘子分明是不想他到她家用饭。
他原本还想着能蹭上两百贯的美味佳肴呢,谁成想,他完全没有这个运气!
“邓少卿。”沈绿看着邓均,“陈将军的四子陈勾当从三楼之上摔下来,你可知道?”
素来开封府管老百姓的事情,大理寺管官员的事情以及审判开封府的案件。
陈勾当今日从三楼摔下来,邓少卿一定知道。
邓均眨眨眼:“沈大娘子也省得这件事了?诶,陈勾当的确是个好官,但运气不济。谁能想到修葺个屋顶,他也能失足摔下去呢?”
其实每年像修葺的工匠失足摔下致死的事件并不少。
只不过这回摔下去的,是个街道司的官员而已。
陈勾当官职也不高,摔死了,在朝廷里也不会掀起风浪。
“陈勾当摔下去之事,邓少卿觉得可有蹊跷?”沈绿问。
“蹊跷?沈大娘子的意思是说,陈勾当是被别人推下去,或是无意中踩了别人做好的陷阱掉下去的?”邓均点头,“不瞒沈大娘子,这些原因我们都怀疑过。不过呢,那会仙楼的掌柜说,他们那屋檐,早就有些漏水了,之所以一直没修,是因为没得到街道司的准许。”
会仙楼是大酒楼,又在朱雀大街上,每日行人如织,修葺起来的话的确会影响很大,是以会仙楼一直没被准许修葺。
“今日陈勾当爬上会仙楼去修葺,许多人也亲眼看到了,陈勾当刚爬上去不足半刻,就从另一面滚了下来。”
“另一面?”沈绿听得很仔细。
邓均点头:“没错,从另一面滚下来。不过后来我上去看过,那里的木头的确有踩断的痕迹。陈勾当应是踩断了木头,慌乱之下跌倒,滚了下来。”
屋檐上的瓦片以及掉落的瓦片上都有血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怎么说呢,陈勾当的运气是挺背的。
“小娘子,你的馄饨好了。”摊贩将热乎乎的馄饨端上来。
沈绿用瓷勺搅了搅,馄饨腾起诱人的香气。
她已经一天没用饭了,的确有些饿。
她用瓷勺舀起一只,轻轻的吹着。
灯下沈大娘子眉眼如画,目光潋滟,肌肤瓷白,面容娇艳。
邓均一下子看呆了。
他知道沈大娘子很好看,但靠得近了,更好看。
尤其是随着沈大娘子将馄饨咬进嘴中,慢慢地咽下去的那一刻,邓均咽不由自主的吞了一下口水。
他吞口水的声音有点大。
沈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邓少卿?”
“呵呵。”邓均讪笑,“我有些口渴了。”
“官爷,草民摊子上有汤,管够,不花钱。”摊贩连忙在一旁道。
“那就来一碗。”邓均干巴巴的说。
摊贩还真给邓均舀了一碗汤。
沈绿没说话,一直将馄饨吃完了,掏出帕子轻抹嘴后才不慌不忙的说:“邓少卿,陈勾当已醒。”
邓均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着沈绿的话:“陈勾当已醒。”
沈绿起身,走向陈司明。
陈司明不走,她便自己走。不过走之前,要和陈司明说一声才是。
邓均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沈大娘子离去的身影,猛然反应过来:陈勾当竟然醒了!
可当时附近的医馆的医工来了好几个,都说陈勾当应是无力回天了。
陈勾当摔得太重了,血肉迷糊的,心脉受损,人当即昏迷了过去。
如今陈勾当忽然醒来,说不定是回光返照,很快就会驾鹤西去的!他得赶紧去问话!
邓均猛然起身,飞快地离开。
沈绿走到陈司明附近,听得陈司明对着紧闭的车门道:“思儿,并非我今日不理会你,而是我四哥真的出了事……”
原来是乔三娘子。
沈绿有礼貌地打断陈司明:“陈公子,我先回去了。”
陈司明转过头来,脸上是讪笑:“沈大娘子,抱歉。我这就送你家去……”
“不必了。此处离我家已经不远,我自己回去便好。”沈绿道。
方才还紧紧闭着的车门猛然被拉开,露出乔三娘子的脸。
她倒是欢喜:“原来是沈大娘子。司明哥,你怎地不早说?都这个时辰了,你怎地还不送沈大娘子家去?”
陈司明:“……”合着他方才解释四哥病重,还没有沈大娘子来得重要?
思妹妹就一点都没怀疑他和沈大娘子有什么?
“沈大娘子,我还是送你家去吧,若不然家里人会怪罪我的。”陈司明苦着脸说。
沈绿想了想,同意了:“好。”
乔三娘子声音清脆:“沈大娘子,明日见。”
陈司明有些犹豫:“那思妹妹你……”
“因着我们的亲事,我家姨母从外地赶来,与母亲秉烛夜谈,有些饿了,母亲便差我到街上来买些京城有名的吃食。好了,你速速送沈大娘子家去罢。”
原来如此。陈司明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恼了我,独自出来游玩呢。”
陈司明和乔三娘子可算是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沈绿上了车,看着前面的陈司明。
陈司明……好像也不能将「四郎日志」托付与他。
邓少卿,暂时也不能。
她袖中揣着的「四郎日志」,竟是不知何去何从。
陈勾当应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又或许,他早就想到了这么一天,是以才将「四郎日志」给胡乱丢在外面,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