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无数冰冷银色规则符文构成的“天罚之眼”,如同悬挂在苍穹之上的末日审判者。其瞳孔中凝聚的纯白光芒,虽尚未发出,但散发出的威压,已然让整个战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那不是力量的威压,而是……“存在”层面上的压制!仿佛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所有不属于它“秩序”框架内的生命,都是错误,都该被“修正”、被“清除”!
纯白光芒,是“秩序”本身最纯粹的显化,代表着“抹除异常”、“回归既定轨迹”的终极意志。它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药王谷或云芷,而是这整个战场上所有聚集起来的“变量”——反抗者、觉醒者、以及那些可能被唤醒的潜在威胁!
“这是……真正的‘天威’吗?”药尘真人脸色惨白,仰望着那恐怖的巨眼,即便是他这化神大圆满的修士,也感到神魂颤栗,仿佛随时会被那纯白光芒化为虚无。
青冥剑尊等援军强者,也是神色凝重到了极点,手中剑光都微微凝滞。他们能感觉到,这“天罚之眼”的层次,远超炼虚,甚至可能触及了传说中的合体乃至更高!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
战场上,那些原本被控制、悍不畏死的敌军修士,此刻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级指令的压制,纷纷停止了攻击,如同木偶般呆立原地,只是仰头望天,眼中充满了狂热的敬畏与……即将“回归”的解脱感?
云芷被那纯白光芒的余威扫过,识海中那枚融合了白色碎片(命运锚点碎片)的剑意种子,骤然疯狂示警!她能“看”到,那纯白光芒并非单一的攻击,而是一种覆盖性的、针对“反抗意志”与“偏离轨迹”存在的“法则清洗”!一旦落下,所有与“祂”意志对抗、或本身命运轨迹已大幅偏离“剧本”的存在,都将被强行“格式化”甚至“抹除”!
她毫不怀疑,自己、凌霄、药尘真人、青冥剑尊……所有参与反抗的人,都在这“清洗”名单之上!甚至连那些刚刚被唤醒、或者可能被唤醒的敌方修士,恐怕也难以幸免!
怎么办?!硬抗?绝无可能!逃?那光芒一旦落下,覆盖范围恐怕极广,且蕴含规则锁定,能逃到哪里去?
难道,刚刚看到希望,就要迎来彻底的终结?
就在这绝望之际,云芷识海中,那枚融合了魂泪晶(冰漓传承)的剑意种子,忽然自主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仿佛跨越了时空,传递到她心间:
“孩子……莫惧……天罚虽厉……然‘天道’不全……‘人心’不绝……众生之愿……亦可……为盾……”
人心?众生之愿?
云芷心头猛地一震!冰漓娘亲的意思……是让她借助战场上所有生灵(包括那些被控制但可能仍有救的修士)的求生意志、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这“天罚”不公的本能反抗情绪?
这能对抗“天罚”吗?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然而,白色碎片带来的“定序”感知,却让她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可能——那“天罚之眼”看似无敌,但其构成,依旧是规则与能量的聚合。而“众生之愿”,虽然虚无缥缈,却同样是一种强大的精神与意志力量,尤其当这种“愿力”高度凝聚、目标一致时,或许……真的能干扰甚至动摇那冰冷规则的运行?
但这需要有人去引导、去凝聚!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核心”与“共鸣点”!
她,能做到吗?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那瞳孔中的纯白光芒,已然凝聚到了临界点,下一秒,或许就要落下!
拼了!
云芷猛地一咬牙,将所有的顾虑与恐惧抛之脑后。她一步踏出,竟脱离了自己的小队,独自一人,飞身而起,朝着战场中央、那“天罚之眼”正下方的虚空飞去!
“云芷!你要做什么?!”凌霄惊呼,想要跟上,却被那恐怖的威压牢牢压制在地。
药尘真人、青冥剑尊等人也是骇然不解。
只见云芷悬浮于半空,闭上了眼睛。她不再去看那恐怖的巨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沉入那枚融合了冰漓净化、白色定序、混沌归墟、斩命锋芒的剑意种子之中。
“以我之心,为桥;以我之剑,为引。”
她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竟穿透了“天罚之眼”带来的恐怖威压,清晰地传入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心中!
“所有不愿被操控、不愿被抹杀、不愿做那提线木偶的道友们……无论你来自何方,无论你之前是否身不由己……”
“请你们……看着我!听着我!”
“我们的命运,不该由那冰冷的‘剧本’和所谓的‘天罚’来决定!”
“我们修行,是为了长生,是为了逍遥,是为了守护珍视之人,是为了追求心中的‘道’,而不是为了成为某个高高在上存在的养料或玩偶!”
“看看这片战场!看看那些被控制、失去自我的同道!看看这漠视众生、欲行灭绝的‘天罚’!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天道’吗?!”
她的声音,起初平静,渐渐高昂,最后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湖中炸响!她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句句直指本心,触动了战场上所有尚有灵智的生灵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自由、自主、生存、尊严!
尤其是那些被控制、眼神狂热的敌军修士,在听到“提线木偶”、“养料”、“玩偶”等字眼时,不少人身体剧震,眼中开始出现挣扎与痛苦之色!他们被强行压制、扭曲的自我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火星的干柴,开始微弱地燃烧起来!
“若你们心中,还有一丝不甘!还有一丝愤怒!还有一丝对真正‘自由’与‘公道’的渴望!”
云芷的声音,达到了最高点,她猛然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灰银剑芒,而是一种包容了悲悯、决绝、以及无穷希望的混沌之光!
“那么——请将你们的意志,借给我!”
“以众生之愿,请命于天——这所谓‘天罚’,不公!不受!”
随着她最后一声呐喊,她双手猛地向上虚托!识海中那枚剑意种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却磅礴浩瀚的意志力量,从她身上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并非她一人所有。而是如同一个引子,一个共鸣的核心!
战场上,药王谷弟子、援军修士、甚至那些开始挣扎的敌军修士……所有听到她话语、心中产生共鸣的生灵,都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强烈的、对“天罚”的抗拒,对“自由”的渴望,对“不公”的愤怒!
这些无形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朝着云芷所在的方向汇聚!起初微弱,但数量庞大,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无数道微弱却坚韧的意志之光,从战场各处升起,融入云芷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共鸣意志之中!
那并非实质的能量,却让整个战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巨大的改变!一种悲壮、不屈、众志成城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竟然隐隐冲淡了“天罚之眼”带来的冰冷与绝望!
“天罚之眼”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异常的“变量”汇聚,瞳孔中的纯白光芒闪烁了一下,仿佛在进行更复杂的“计算”。它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与“判断延迟”?
“检测到大规模异常精神波动……目标‘云芷’引发未知共鸣……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秩序修正协议……受到干扰……执行……优先级……”
就在这“天罚之眼”因众生意志汇聚而出现瞬间“卡顿”的千钧一发之际——
“就是现在!”
一声清冷如冰、却比雷霆更加威严的断喝,猛然自九天之上传来!
紧接着,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开天辟地、斩断万古的煌煌剑光,比之前青冥剑尊斩破“血魂破界炮”那一剑更加宏大、更加纯粹、更加……蕴含着一股“我道即天道,我心即天心”的无上剑道真意!
这道剑光,并非斩向“天罚之眼”,而是……斩向了“天罚之眼”与这方世界、与冥冥中某种规则本源之间的……连接“通道”!
是玄微道尊!他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直指核心,要斩断“天罚之眼”降临的根源!
“放肆!区区下界蝼蚁,也敢干扰‘秩序’?!”那宏大“声音”首次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天罚之眼”猛地转动,瞳孔中的纯白光芒,不再瞄准下方战场,而是……对准了那道自九天斩落的煌煌剑光!
然而,玄微道尊的剑光,灵动玄奥到了极点,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再次变向,避开了纯白光芒的直击,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无比地切入了那无形的连接通道之中!
“嗤——!”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斩断了!
“天罚之眼”猛地一震!构成其躯体的银色规则符文开始剧烈闪烁、紊乱!瞳孔中的纯白光芒也骤然黯淡、逸散!它那庞大的虚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开始扭曲、模糊,并发出断断续续的、充满“错误”意味的意念波动:
“连接……中断……能量供给不足……规则锚定失效……”
“清除程序……强制终止……”
“警告……遭遇……未知高权限……干扰……”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与能量乱流中,那庞大而恐怖的“天罚之眼”虚影,如同镜花水月般,缓缓消散在虚空之中,只留下那冰冷“声音”最后一丝不甘的回响。
天空,重新恢复了被战火映红的颜色。
战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住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仿佛无敌的“天罚之眼”,竟然……被逼退了?消失了?
云芷从半空中缓缓落下,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刚才引导众生意志,对她的心神消耗巨大,几乎虚脱。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
凌霄第一个冲过来扶住她,眼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后怕。
药尘真人、青冥剑尊等人也纷纷围拢过来,看向云芷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有敬佩,有感激,更有一种看待“希望”与“领袖”的意味。
“我们……成功了?”一位药王谷长老喃喃道,仿佛还在梦中。
“暂时……成功了。”青冥剑尊望着“天罚之眼”消失的方向,神色无比凝重,“但那东西,只是被暂时逼退,并非被消灭。‘祂’的意志还在,威胁……更大了。”
是啊,逼退了“天罚之眼”,无疑是与“天道意志”的正面宣战。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然而,看着战场上那些开始逐渐恢复清醒、茫然四顾的敌方修士;看着药王谷与援军修士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与希望;感受着那尚未完全散去的、由无数微弱意志汇聚而成的磅礴力量……
云芷知道,今日一战,虽险死还生,却意义非凡。
它不仅保住了药王谷,更向整个修真界,证明了“天道”并非不可反抗,证明了“人心”与“自由意志”的力量。
种子已经播下,燎原之火,或将由此点燃。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