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探了探陈默的手腕，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她松开手，从衣内取出一盏小蓝灯，光束扫过四周。锈蚀的管道布满墙面，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下，砸在地面发出“啪嗒”一声。
她轻按陈默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还能动吗？”
陈默摇了摇头，嘴角渗出血迹，手指却仍死死攥着枪。
林昭没再追问。她闭上眼，启动“孤影”。眼前浮现出一串半透明文字，飞速滚动。几秒后，画面定格——陈默心脏外贴着一个微型装置，表面刻有花纹，与沈烬机械手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一根细线绕过血管，接入神经。
这不是普通的炸弹。
心跳过缓或过速都会引爆。更棘手的是，倒计时已然启动，仅剩3分17秒。
她睁开眼，目光骤然一沉。
这不像要杀他。
倒像是……唤醒什么。
她走向坍塌的实验台，翻找烧焦的文件。一本皮质笔记本被铁架压住，她用力抽出，封面上写着三个字：G-7x。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穿过我心的火已熄灭，但我依然行走在黑暗中。”
字迹工整，仿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
她指尖抚过纸背，察觉到细微凸起。拿出发光工具一照，显现出一串晦涩代码，风格与昔日“凤凰计划”的加密方式极为相似。
她咬破手指，将血涂抹在纸上。
鲜血渗入，字迹悄然变化：
“钥匙不在锁中，在持锁之人。”
林昭猛地抬头看向陈默。
记忆闪现——此前沈烬曾用机械手为他注射药物，治好了他的旧疾。而此刻这装置上，竟也留有沈烬的标记。
这东西不是炸弹。
是信号。
是开关。
她迅速脱下左手手套，露出一根导线，插入陈默颈侧接口。刚接通，“孤影”便捕捉到一段加密记录，来源明确：沈烬的大脑。
她正欲破解，系统突然跳出一行红字：
【高频使用次数剩余：1】
她顿住。
不能再浪费这一次机会。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一下一下，由远及近。通风口掠过一道红光，扫过墙壁，最终停在日记本上。
有人来了，距离不到百米。
她望向玻璃墙外，街角缓缓升起一枚银色警徽，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正一步步逼近。
倒计时忽然跳动：
03:17 → 00:59
猩红数字浮现在玻璃上，与警徽的影子重叠。
林昭拔掉连接线，关闭主系统，仅保留基础功能。她不能再冒险。
她取下妹妹遗留的手环，贴在陈默胸口，低声说：“别睡。”
陈默眼皮微微颤动，喉咙里挤出一丝声响。
她将日记本塞进他怀里，压住伤口，扶起他，让他手臂搭上自己肩头，艰难站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拖着他向实验室深处走去。两侧是破损的培养舱，玻璃碎裂，液体蒸发，只剩扭曲的金属支架。前方竖井敞开，锈迹斑斑的梯子垂落而下，通往地下管道。
井口挂着一块牌子，写着“b7-排水主道”。
她停下，回头望去。
玻璃墙上，警徽的影子不断扩张。红色数字继续跳动：
00:58
不能再等了。
必须下去。
她一手稳住陈默，一手抓住梯子，踩下第一级。梯子发出呻吟，却没有断裂。
她缓缓下行。
陈默突然抽搐，一口血喷出，夹杂着细小金属碎片，溅落在她衣襟上。
她僵住。
低头看他。
他的瞳孔开始扩大，呼吸急促。炸弹信号紊乱，“孤影”接收到一段异常数据——并非攻击指令，更像是某种启动程序。
她想起那句话。
“穿过我心的火已熄灭，但我依然行走在黑暗中。”
沈烬写下这句话时，是否也曾如此？
被改造，被利用，被当作工具？
她重新开启“孤影”，锁定信号。数据显示，解密这段记录需两个条件：一是确认沈烬死亡的生物信号，二是接收者脑波达到特定频率。
能达成第二项的，只有她。
因为她拥有“孤影”，而“孤影”的源头，正来自沈烬的研究。
她可以连接。
但她仅有一次高频运算的机会。
失败，系统将彻底瘫痪。
成功，也可能暴露位置。
可她没有选择。
她将导线插入太阳穴，另一端接入陈默颈部，双手紧握固定。
数据开始逆向流动。
倒计时仍在推进：
00:43
警徽的影子几乎吞噬整面墙。
她闭上眼，启动最终模式。
系统弹出提示：【确认使用最后一次高频运算？】
她点击确认。
海量数据涌入脑海。
刹那间，黑暗中浮现一段影像——沈烬坐在桌前，机械手展开，弹出一把基因钥匙。
他说：“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死了。但这把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
他直视镜头。
“是用来关门的。”
“凤凰计划的目的，从来不是让人变强。”
“是要换人。”
画面中断。
记录解锁。
炸弹转入待机状态，倒计时凝固在：
00:31
林昭睁眼，额头冷汗涔涔，右耳渗出血丝。
她做到了。
但她清楚，这只是开始。
她扶起陈默，继续向下攀爬。梯子摇晃，每一步都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
下方漆黑一片，唯有远处传来水流声。
她默默数着台阶。
第七级。
第十二级。
第二十级。
头顶骤然落下一道强光。
她抬头。
警徽的影子出现在上方，散发着惨白光芒。
她屏住呼吸，紧贴梯子。
陈默忽然攥紧她的手。
她低头。
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快走。”
她没动。
他知道她不会丢下他。
她也不会。
她继续下行。
第三十五级。
第四十八级。
到底了。
地面湿滑，遍布油污与垃圾。她扶着他站稳，回头看去。
光消失了。
但他们都知道，入口已被发现。
她拖着他前行，水声渐近，空气弥漫着腐臭。
前方出现三条岔路。
左边狭窄，顶部有盖板痕迹。
中间宽阔，水流湍急，可能通向污水处理厂。
右边干燥，墙上设有电线槽，或许是能源通道。
她停下，掏出一张旧地图铺在地上——这是城市地下的废弃线路图。
她仔细查看，判断右侧最有可能通往旧星网中继站。
只要接入那里，就能联系上守夜人首领。
但她不确定路径是否安全。
也不知道陈默能否撑到终点。
她收起地图，正欲动身，忽然察觉异样。
陈默的身体滚烫得吓人。
她摸他额头，热得如同燃烧。
低头一看，他胸口的装置再次亮起，红光透过衣物闪烁。
倒计时重启：
00:29
她明白了。
刚才只是暂停。
程序仍在运行。
真正的启动，尚未完成。
她紧紧抱住他，加快脚步，冲向右侧干燥的管道。
身后，竖井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
有人下来了。
她没有回头。
只向前奔跑。
手电的蓝光照出前方十米。
电线槽空荡寂静。
脚步声在管道中回荡。
她数着步子。
第一百步。
第二百步。
陈默猛然咳嗽，整个人向下坠去。
她拼力支撑。
他短暂睁眼，意识恢复一瞬。
他说：“林昭……你记得……妹妹唱的那首歌吗？”
她点头。
他嘴角轻轻牵动，似想微笑。
随即头一偏，陷入昏迷。
她抱紧他，继续前行。
前方一扇铁门半开，缝隙中透出幽绿光芒。
她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但她知道，必须进去。
她抬脚，狠狠踹开大门。
屋内广阔，堆满废弃机械。
中央一台屏幕亮着，显示一行字：
【欢迎回来，LZ-01】
她怔住了。
那是她的代号。
三年前已被注销。
她抱着陈默走入。
刚踏进门，身后轰然巨响。
管道坍塌。
尘土飞扬。
她转身看去。
入口已被彻底封死。
她转回屏幕。
光标闪烁。
输入框静静等待。
屏幕上又浮现一行新字：
【是否读取沈烬遗留信息？Y\/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