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的脸色铁青。
他死死盯着餐盘里那块带着血筋的生肉,喉结上下滚动,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搅动。
然而,眼角余光扫到了邻座那个身影。
苏小阳正捏着一块生肉,小口小口,姿态优雅地送进嘴里。
一个比他小那么多,看起来那么娇弱的“女孩子”都能面不改色。
他一个大男人,矫情给谁看?
“妈的!”
沈青竹心里爆喝一声,像是下定了赴死的决心。
他闭上眼,一把抓起馒头,裹着那块冰冷黏腻的生肉,狠狠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膻味混合着铁锈气,轰然在口腔炸开!
“唔!”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那股恶心感冲出喉咙,硬生生将那团东西咽了下去。
有人带头,其他还在犹豫的新兵也绷不住了。
“拼了!小阳妹妹都能吃,我们怕个球!”
“吃!不就是生肉吗?老子当年逃难连观音土都啃过!”
一时间,餐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被死死压抑的干呕声。
场面壮观,且悲壮。
苏小阳慢条斯理地解决着自己的“早餐”,眼角余光饶有兴致地瞥着沈青竹。
他看见了那家伙紧锁的眉头,和因强忍恶心而微微抽搐的嘴角。
苏小阳的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浅笑。
〔傲娇的家伙,果然很有趣。〕
十分钟,漫长如一个世纪。
哨声再次响起时,所有新兵如蒙大赦,胡乱抹去嘴角的油污,疯了一般冲向训练场。
转瞬间,餐桌上空空荡荡,连一丝肉沫都没剩下。
食堂的阴影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厨师缓缓走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慈祥的笑。
“不错,都是能吃苦的好苗子。”
“能吃,才能活,才能……强。”
……
训练场。
早上的洪教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更加魁梧的中年男人。
他叫韩峰。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整个人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凶刀,散发着让人皮肤发麻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新兵们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饥饿的野兽盯上了。
“从今天起,你们的近身格斗,由我负责。”
“你们要对付的东西,狡猾、残忍、没有理智。”
“想活下去,就必须比它们更狡猾,更残忍,更疯狂!”
“别指望你们那点可笑的禁墟能力。”
韩峰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诮。
“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往往是最基础的体魄,和刻进骨子里的战斗技巧!”
他眼神陡然变得锋利。
“守夜人的制式武器,是‘星辰刀’!”
“它的精髓,在于快、准、稳、狠!”
话音未落,他动了!
“锵!”
一声龙吟般的刀鸣,一道森白的寒光撕裂空气!
韩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训练直刀,刀光快到拉出残影,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劈、砍、撩、刺、斩……
动作简洁到极致,没有任何花哨,却充满了千锤百炼的杀伐气。
所有新兵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能感觉到,那不是在演练,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最高效的杀人术!
“唰!”
韩峰收刀入鞘,快到没有一丝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看明白了?”
他冷冷问道。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很好。”
韩峰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
“现在,需要几个人,上来陪我走两招。”
“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温室花朵的成色。”
他的目光在队列里巡视,最后,指向了百里涂明。
“那个小胖子,出来。”
百里涂明浑身一抖,一张圆脸垮了下来。
〔为什么又是我?!〕
他磨磨蹭蹭地走上高台,一副准备上刑场的表情。
韩峰的脸黑如锅底。
“站好了!”
他暴喝一声,手中的训练木刀对着百里涂明当头劈下,风声呼啸!
百里涂明吓得闭上了眼。
“砰!”
一声闷响!
势大力沉的木刀,在距离百里涂明头顶半寸处,骤然停住!
刀身剧烈地震颤起来,嗡嗡作响!
韩峰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反震力道顺着刀柄传来,整条手臂都麻了。
整个训练场,一片死寂。
韩峰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颤的手,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百里涂明。
“你……家里干什么的?”
这他妈是什么护身禁物?
百里涂明连忙摆手:
“韩教官,误会!真误会了!我家就是开个小公司的,很普通!”
“滚下去!”
韩峰不耐烦地挥挥手。
百里涂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
韩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这次谨慎了许多。
最终,他指向了林七夜。
这个年轻人气息沉稳,眼神平静,像个练家子。
“你,上来!”
林七夜神色不变,走上高台,接过一把木刀,动作流畅自然。
韩峰狐疑地打量着他:
“身上没带什么奇怪的玩意儿吧?”
“没有。”
“好!”
韩峰冷笑,总算来了个正常的。
他单手持刀,随意地摆出个架势,姿态倨傲:
“来,让你先出手。”
“动手!”
林七夜没有丝毫犹豫。
手腕一翻,一道刀光如同黑色闪电,瞬间撕裂空气!
太快了!
韩峰瞳孔剧缩,甚至来不及反应!
“砰!”
一声脆响!
韩峰只觉得手腕剧震,一股巧劲传来,手中的木刀便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
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在台下一个倒霉蛋的头上。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了下去。
全场,再次死寂。
韩峰瞪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许久,他才声音干涩地问:
“你的刀法……跟谁学的?”
林七夜收刀而立。
“136小队队长,陈牧野。”
听到这个名字,韩峰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
怪不得……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语气充满了疲惫与泄气。
“下去吧……”
连着两次!
当着所有新兵的面!
他的脸,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一次,韩峰决定改变策略。
他要找一个,一个看起来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威胁的!
他要找回场子!
片刻后,他的目光,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缩在人群里,正悠闲地……吃着棒棒糖的小小身影。
个子最小,看起来最柔弱,最天真无邪。
在自己如此严肃的课堂上,竟然敢开小差吃零食?!
这简直是对他权威的终极挑衅!
好!就是你了!
一股被压抑许久的怒火,轰然点燃!
“那个!”
韩峰的手指,如利剑出鞘,精准地指向那个身影。
“吃棒棒糖的那个‘小姑娘’!”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格外洪亮,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对!别看了!就是你!”
“我看你胆子很大啊!”
“给老子出来!”
苏小阳闻言,缓缓抬起头。
他嘴里含着一颗晶莹的草莓味棒棒糖,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歪了歪头,似乎在确认教官是不是在叫自己。
在得到韩教官那几欲喷火的肯定眼神后,他乖巧地点点头。
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朝着演武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