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在阵眼石上最后一抹,淡青色的灵力如蛛网般顺着刻满符文的白玉柱蔓延开。圣地穹顶突然响起龙吟般的嗡鸣,半空中浮现出亿万道交织的光纹,像是有人将整片星空揉碎了泼在天幕上。
“起。”
他吐出这个字时,玄铁城门正被第三记巨锤砸得向内凹陷。攻城锤顶端镶嵌的血色骷髅头突然发出凄厉尖啸,却在触及光纹的刹那化作漫天火星——那是北漠蛮宗耗费百年精血炼制的“蚀骨煞器”,此刻竟像烧红的烙铁扔进了冰水。
城墙垛口处,苏清鸢的素白裙角被罡风掀起。她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黑影,指尖凝结的冰棱突然炸裂成千万道流光:“沈醉,左翼阵脚有松动!”
沈醉转头时,正看见三头生着双翼的骨兽撞在光罩上。那些由阴煞之气凝聚的怪物每一次撞击,都会让护阵的灵光黯淡一分,而在更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尸潮正如同涨潮的海水般不断涌来。
“让剑修营去填阵脚。”沈醉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他从怀中摸出一枚暗金色的令牌,随手扔给身旁的传令兵,“告诉林苍澜,用‘焚天诀’烧出三丈空地,我要让这些东西知道,圣地的门槛不是那么好踩的。”
传令兵领命而去时,苏清鸢已掠到他身边。这位以冰系术法闻名的圣女此刻鬓角沾着血污,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燃着焦灼:“护阵的灵力最多能撑三个时辰,我们的丹药快耗尽了。”
沈醉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阵眼石上不断跳动的符文上。那些古老的字符像是活过来一般,在他掌心下流转不定,偶尔迸出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烫出细小的焦痕也浑然不觉:“知道北漠蛮宗这次带了多少‘阴兵’吗?”
“前哨回报,至少三万。”苏清鸢的声音有些发颤,“而且带头的是蛮宗大祭司,据说他已经炼化了‘血河真经’的前七卷。”
“血河真经?”沈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难怪这些阴兵悍不畏死,原来是用活人精血喂出来的。”他突然抬手按在阵眼石中央,那些流转的符文骤然亮起,护阵光罩上瞬间浮现出无数柄光剑,如同暴雨般朝着尸潮倾泻而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由尸骸炼制的阴兵在光剑下如同破布般碎裂。但更多的黑影很快填补了空缺,甚至有几只生着巨爪的怪物突破了光剑的封锁,狠狠抓在光罩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有意思。”沈醉看着那几道爪痕慢慢被灵光修复,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蛮宗大祭司倒是舍得下本钱,连‘玄阴兽’都派出来了。”
苏清鸢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冰凉:“你看那边!”
沈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尸潮后方缓缓升起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台。高台上站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他枯瘦的手指正掐着诡异的法诀,每一次念咒,都会有数十名活人被推到高台前,他们的精血顺着白骨缝隙流淌而下,在台底汇聚成一汪暗红色的血池。
“以生人为祭,强行催谷阴兵。”沈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老东西倒是不怕遭天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清鸢的声音带着哭腔,“护阵的灵力正在加速流失,我们……”
“慌什么。”沈醉打断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的灼痛感让他眼神愈发清明:“你以为我启动护阵,真的是为了死守?”
苏清鸢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沈醉突然捏碎了手中的酒葫芦。紫红色的酒液泼在阵眼石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瞬间沸腾起来,护阵光罩上突然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展翅时带起的烈焰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赤红色。
“焚天诀的真正用法,可不是用来烧空地的。”沈醉望着城外尸潮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残忍,“林苍澜那家伙只懂蛮力,可惜了这门好功法。”
凤凰虚影盘旋三圈,所过之处,阴兵如同冰雪消融般化为乌有。连那座白骨高台都被烈焰舔舐得噼啪作响,高台上的黑袍老者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转身掠入尸潮深处。
“退了?”苏清鸢看着不断后退的尸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暂时而已。”沈醉揉了揉眉心,连续催动护阵让他脸色有些苍白,“蛮宗大祭司不是蠢货,他知道硬拼讨不到好处。”他突然低头看向阵眼石,那些刚刚平静下来的符文又开始躁动,而且这一次的波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怎么回事?”苏清鸢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醉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阵眼石上飞快地跳动,试图稳住躁动的灵力。但那些符文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四处冲撞,护阵光罩上突然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不好!”沈醉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穿过缝隙,瞬间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个生着青面獠牙的怪物,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幽光的骨刃,朝着他的咽喉刺来。
苏清鸢的冰棱几乎在同时抵达,却被怪物随手一挥震得粉碎。就在骨刃即将触及沈醉咽喉的刹那,他怀中突然飞出一枚玉佩,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金色的光幕将怪物罩在其中。
“嗷——”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金光中不断挣扎,最终化为一缕黑烟。
沈醉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那一下虽然被玉佩挡下,但怪物散发出的阴煞之气还是侵入了他的经脉。苏清鸢连忙扶住他,脸色苍白如纸:“你怎么样?”
“没事。”沈醉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缕消散的黑烟上,眉头紧锁,“这不是蛮宗的阴兵,气息不对。”
话音未落,护阵光罩上的裂缝突然开始扩大,更多的黑影从裂缝中钻了进来。这些怪物的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同一种气息——那是比北漠蛮宗的阴煞之气更加古老、更加邪恶的气息。
苏清鸢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怪物,落在城外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天空已经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乌云中隐约有雷电闪烁,而在云层的缝隙处,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突然从圣地深处传来。钟声穿透乌云,落在每个人的耳边,那些刚刚闯入的怪物听到钟声后,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气般瘫倒在地,化作一滩滩腥臭的黑水。
沈醉和苏清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钟声他们从未听过,既不是护山大阵的警示钟,也不是宗门召集弟子的钟声。
“钟声是从哪里来的?”苏清鸢问道。
沈醉摇了摇头,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在他咳出的血珠中,有一滴血珠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慢慢凝结成一个诡异的符号——那是一个从未在任何典籍中出现过的符号,像是一只扭曲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