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商会”的吸金能力,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当第一批高达两百万两的“加盟金”悉数汇入那间由镇北侯府亲兵严密看守的秘密金库时,顾昭知道,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一股足以改变大明朝堂格局的庞大力量。这些冰冷的金银,不仅能让他将神机营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铁军,更将成为他撬动整个文官体系,贯彻自己意志的最锋利的杠杆。
与皇家商会日进斗金形成鲜明讽刺的,是大明朝廷那本早已捉襟见肘,濒临破产的户部账簿。
凛冬已至,朔风卷着雪沫,从西伯利亚的荒原呼啸而下,扫过大明漫长的九边防线。对驻守在那里的数十万边军而言,比蒙古人的弯刀和后金的铁骑更可怕的,是饥饿与严寒。一封封请求拨付过冬粮饷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入京城,堆积在户部尚书毕自严的案头,也堆积在了崇祯皇帝的心头。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户部尚书毕自严,这位为大明财政操劳了一辈子,头发早已花白的老臣,正颤巍巍地手持笏板,跪在殿中,声音嘶哑地向崇祯哭诉着朝廷的窘境。
“陛下……老臣无能啊!”毕自严老泪纵横,声泪俱下,“今年陕西、河南大旱,朝廷为赈灾已是倾尽所有。如今国库之内,空悬一片,莫说足额发放九边数十万将士的冬饷,便是连京营的用度,都已是难以为继。老臣……老臣实在是变不出银子来了啊!”
他的哭诉,在大殿中引起了一片压抑的骚动。文官们大多低头垂目,一副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而那些站在队列前端,出身边镇的武将们,则一个个面沉似水,拳头在宽大的朝服下捏得咯咯作响。他们知道,户部尚书的每一句话,都意味着他们在边关的袍泽兄弟,此刻正在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甚至可能因此哗变。
崇祯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烦躁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毕自严的哭穷,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他不想听这些,他只想知道钱在哪里!
“依爱卿之见,当如何处置?”崇祯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毕自严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猛地叩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为今之计,唯有……唯有再行‘加派’!于天下田亩之上,再加征三厘,或可凑齐百万军饷,以解燃眉之急!请陛下圣断!”
“加派”二字一出,整个朝堂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这意味着要从那些本就已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的百姓身上,再刮一层皮!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必将激起更大的民变。
崇祯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一筹莫展,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却只看到一张张或躲闪,或麻木,或无奈的脸。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之中,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武将的队列中,缓步而出。
是镇北侯,顾昭。
他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对着龙椅上的崇祯深深一揖,而后朗声开口,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瞬间驱散了笼罩在金銮殿上的阴霾。
“陛下!”顾昭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大明边关将士,为国戍边,浴血奋战,岂能使其受冻馁之苦?若寒了将士之心,国将不国!臣……斗胆,愿为陛下分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脸惊愕的户部尚书毕自严,继续说道:“‘皇家商会’开业一月,承蒙陛下圣恩浩荡,天威加持,侥幸小有盈利。臣愿代陛下,从商会盈利之中,先提出五十万两白银,即刻封装,解往九边,以充军饷!”
“轰!”
顾昭此言一出,不亚于在平静的朝堂之上,投下了一枚惊天巨雷!
满朝皆惊!
五十万两白银!那几乎是朝廷大半年的军费开支!这个刚刚成立一个月的“皇家商会”,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财力?
那些边镇出身的将领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纷纷向顾昭投去震惊而又无比感激的目光。这五十万两,对他们而言,不啻于救命的甘霖!这一刻,顾昭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而户部尚书毕自严,则是彻底呆住了。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与愤怒,如同岩浆般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他在这里声泪俱下地哭穷,甚至不惜背上骂名提出“加派”,而顾昭却轻描淡写地就拿出了五十万两!
这算什么?这是在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狠狠地抽他这个户部尚书,抽整个户部,乃至整个文官财政体系的耳光!这不仅显得他毕自严无能到了极点,更是公然地,用一个皇帝的“私库”,绕开了整个国家的财政体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毕自严猛地站起身,因极度的愤怒,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怒视着顾昭,厉声呵斥道:“镇北侯!你好大的胆子!”
他快步出列,指着顾昭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发难:“你一介武将,竟敢私设金库,擅支国帑!‘皇家商会’乃陛下私产,其盈利岂能与国库军饷混为一谈?此乃霍乱朝纲,以私害公!你将国家财政,将我户部百年之规制,置于何地?”
面对这位老臣的雷霆之怒,顾昭却只是冷冷一笑,他甚至没有看毕自严一眼,而是转身,再次面向崇祯,语气铿锵地反唇相讥:
“尚书大人息怒!在顾昭眼中,没有私产国帑之分,只有陛下的钱,大明的钱!顾昭也只知边关数十万将士正嗷嗷待哺,等着军饷活命,不知大人所谓的‘百年规制’为何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当尚书大人的‘规制’,只能让国库空悬,只能逼得陛下要去向百姓‘加派’,最终也发不出一文军饷时;而顾昭的‘商会’,却能实实在在地拿出五十万两白银,让边关的士兵能吃饱穿暖,敢问陛下,敢问满朝诸公,敢问天下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究竟该信谁的‘规制’?”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着被噎得满脸通红的毕自严,一字一句地说道:“若尚书大人有能耐,现在就从你那符合‘规制’的国库里,变出五十万两白银来!只要你能拿出来,我这五十万两,立刻收回,并向大人磕头谢罪!”
“你……你……”毕自严指着顾昭,气得浑身发抖,“强词夺理!简直是强词夺理!”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因为他的国库里,确实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
此时的龙椅之上,崇祯皇帝看着被顾昭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的户部尚书,再看看那个慷慨激昂,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顾昭,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舒畅!
这些年,他受够了这帮文官的掣肘。每次他想做事,他们就拿“祖宗规制”、“国库空虚”来搪塞他。他就像一个被缚住了手脚的巨人,空有雄心,却无处施展。
而今天,顾昭,用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替他狠狠地撕开了这层束缚!
崇祯的内心,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原来,朕手中已经掌握了一支可以不理会这帮喋喋不休的文官集团,可以直接贯彻自己意志的强大力量!这力量,就是顾昭,就是皇家商会!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殿上的争执。
“够了!”崇祯威严的声音响起,“毕爱卿忠于国事,恪守规制,朕心甚慰。但边关军情如火,亦不可延误。镇北侯忠君体国,慷慨解囊,此乃大功一件!”
他一锤定音:“就依顾卿所言!着‘皇家商会’即刻拨付五十万两白银,由兵部派员,火速押往九边,不得有误!退朝!”
说完,他便起身,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銮殿,只留下满朝文武,以及一个面如死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