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那番“手抖握不住笔”的精彩表演,虽然暂时堵住了张文才的嘴,也博取了一部分人(主要是觉得他可怜)的微弱同情,但显然无法浇灭那些蓄意看他出丑之人心中熊熊燃烧的“搞事”之火。
短暂的寂静之后,水榭里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加诡异。几个显然是林墨堂安排好、或者本身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开始阴阳怪气地起哄。
“哎呀,林世子这话说的,也太自谦了!”
“就是,笔握不稳,可以口述嘛!我等代为记录便是!”
“久闻侯府家风严谨,林世子身为嫡孙,总不至于连一首诗都口述不出来吧?”
“若是连口述都为难……那这‘闭门苦读’的风声,可就真是……呵呵呵……”
这些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全场都听见,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不断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和神经。他们避开了“逼你写字”这个被林澈用“物理条件”封死的路径,转而攻击他的“家学渊源”和近日的“苦读风声”,将压力转向了“口述”这个看似更“宽容”,实则更刁钻的方向。
口述?口述个屁!林澈心里破口大骂,老子肚子里除了“一二三四五”就是“酥香记开业大酬宾”,拿头给你们口述?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群鬣狗围住的病狮,虽然暂时靠着“病弱”的外表让对方不敢直接扑上来撕咬,但那环绕四周、不断试探的低吼和嘲弄,却更加让人心烦意乱,压力倍增。
就在这时,他那好三叔,林墨堂,终于“适时”地站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长辈特有的、看似公允和担忧的神情,先是威严地扫视了一圈那些起哄的人,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澈儿他……身子骨确实弱了些,诸位何必如此相逼?”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解围,但林澈心里立刻拉响了最高警报!这老阴比一开口,准没好事!
果然,林墨堂话锋一转,目光“慈爱”地落在林澈身上,语气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无奈”:“只是……澈儿啊,今日这场合,确实非同一般。你既然人来了,代表的就是我们永嘉侯府的颜面。若是一言不发,未免……也太过失礼,惹人非议啊。”
他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样吧,你也莫要太过为难。不必追求什么辞藻华丽,意境深远,哪怕……只是随口吟上那么两句应景的、质朴的句子,表明一下态度,全了这礼数,也就是了。想必在场的诸位贤达,也能体谅你抱恙在身,不会过于苛责。”
这番话,堪称杀人诛心!
表面上,他是在给林澈降低标准,让他“随便说两句就行”,显得无比“通情达理”。
实则,他是在林澈“病弱”的护身符上,又套上了一层“侯府颜面”和“基本礼数”的沉重枷锁!
他把林澈的最后一条退路——彻底装死不吭声——也给堵死了!
现在,林澈面临的选择是:
要么,硬着头皮“口述”两句狗屁不通的东西,坐实自己“草包”的名头,成为全场笑柄。
要么,继续强硬地拒绝,那就会落下“不顾侯府颜面”、“毫无礼数”的罪名,同样名声扫地,还会让老爷子那边无法交代。
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无论怎么选,都是林墨堂想要的结局!
“我操你林墨堂祖宗十八代!!!”林澈内心瞬间被无数句含妈量极高的脏话刷屏,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在胸腔里翻涌,烧得他眼睛都差点红了,“老阴比!算你狠!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在飙升,之前那种“摆烂”、“看戏”的心态彻底被这股被逼到绝境的屈辱和愤怒所取代。他知道,躲不过了。再装晕?在对方已经祭出“侯府颜面”这面大旗之后,晕倒只会显得他更加无能和不负责任。
无数道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有嘲弄,有鄙夷,有怜悯,有好奇,还有来自上首那道……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探究的目光。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张文才等人见林墨堂亲自下场“定调”,气焰更加嚣张,纷纷附和:
“林三爷说的是!世子爷,您就随便说两句吧!”
“对啊,应应景就好!”
“大家都等着呢!”
整个水榭,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而林澈,就被死死地钉在漩涡的中心,无处可逃。
来福在一旁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又无能为力。
林澈死死咬着后槽牙,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林墨堂那张虚伪的脸,扫过张文才等人幸灾乐祸的表情,扫过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看客。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和“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平静,但那双眼睛里,却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他知道,他必须开口了。无论结果如何,这道坎,他必须迈过去。
妈的,不就是作诗吗?老子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