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更新来了！——林之际」
————
接下来的两天，林际在医院的观察期平稳度过。
松田阵平果然如他所说。
除了必要的回警视厅处理积压事务和换洗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医院里。
萩原研二也时常抽空来看望。
他每次都带着不同的水果和轻松的话题，调节着病房里的气氛。
林际的身体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手腕上的伤口也在良好愈合。
更重要的是，他眼中那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消散了许多。
虽然依旧沉静，但至少有了焦点。
偶尔在听松田和萩原说话时，还会流露出些许极淡的、真实的笑意。
【叮！宿主生命体征稳定。
【精神状态评估：从‘濒临崩溃’提升至‘脆弱但可控’。
【可喜可贺！本系统深感欣慰！】
003时不时会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看来卷毛帅哥和下垂眼帅哥的疗效不错嘛！可以考虑加大剂量！】
林际已经学会了大部分时间无视它的聒噪，只在它过于离谱时，用意识冷冷地回一句：
“闭嘴。”
————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松田阵平开车来接他，手续办得很快，没让林际操什么心。
坐进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林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天前，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这些了。
“先送你回公寓。”
松田目视前方，单手熟练地打着方向盘。
“东西萩原之前帮你收拾了一些，缺什么再说。”
“嗯，谢谢。”
林际低声道。
他不去小区住了。
现在住的公寓是警视厅分配的单身宿舍，不大，但足够他一个人住。
————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松田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房间被收拾过，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显然是萩原的功劳。
“休息两天。”
松田站在客厅，环顾了一下，目光最后落在林际身上。
“下周一回爆处班报到。你的体能和技能需要重新评估。”
他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但林际能听出里面的意思。
他需要确认林际是否真的准备好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我明白，前辈。”
林际点头：“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
松田“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便走到窗边接了起来。
林际看着他挺拔而略显紧绷的背影，听着他简洁有力地处理着工作电话，心里那种不真实感又浮现出来。
他真的活下来了。
真的……活下来了。
【宿主，别发呆啦！】
003的声音适时响起。
【快，展现你贤惠的一面！
【给风尘仆仆来接你的卷毛帅哥倒杯水啊！增进好感度从细节做起！】
林际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等他端着水杯出来时，松田已经打完了电话。
他正看着窗外，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前辈，喝水。”
林际把水杯递过去。
松田回过神，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喝。
他看着林际，忽然问道：
“你之前是不是私下在查什么？”
林际心里猛地一紧，握着空托盘的手指微微用力。
是姐姐的事？
还是……003的存在被察觉了？
【警报！警报！宿主稳住！表情管理！】
003在他脑海里尖叫。
林际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迎上松田探究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
“前辈指的是？”
松田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他：
“你昏迷的时候，提到过‘哨子’，还有‘血’。
“萩原也说，你之前状态就不太对劲，好像在担心什么。”
他顿了顿：“和你姐姐有关，对吗？”
果然。
林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无法否认，松田的观察力和推断力太强了。
他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犀利的目光，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
“……是。
“我联系不上她了，很担心。”
他没有说更多，这既是事实，也是最好的掩饰。
松田看着他又开始流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脆弱和沉重的神情，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放回林际手中的托盘上。
“有任何需要，或者发现任何不对劲，
“告诉我，或者萩原。”
这不是客套，而是认真的。
林际抬起头，看着松田那双此刻写满了“我会管到底”的眼睛，喉咙有些发紧。
他点了点头，声音微哑：
“……好。”
【哇哦！看到了吗宿主！坚实的后盾！可靠的伙伴！】
003又开始激动。
【本系统果然没看错人！这条大腿一定要抱紧！】
松田似乎不习惯这种过于“温情”的氛围。
他移开视线，抬手看了眼手表：
“我还有任务，先走了。你自己……”
“没问题，前辈你去忙吧。”
林际连忙说。
松田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公寓。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林际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半晌，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松田那辆黑车汇入车流，迅速消失不见。
【宿主，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003的声音打破沉寂：
【既然暂时的靠山有了，我们也该开始干正事了！】
林际转过身，背靠着窗户，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轮廓：
“什么正事？”
【当然是——拯救你姐姐的伟大计划第一步！】
003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你姐姐林之唯，也就是梅洛，当前的确切状态！
【是死是活？灵魂在哪里？肉身在何处？这些都需要信息！】
“怎么确认？”
林际的心提了起来。
【嘿嘿，】003得意地笑了笑，【这就涉及到本系统之前跟你提过的‘小惊喜’了！
【虽然因为故障，本系统大部分高级功能受限，但一些基础的信息扫描和微弱能量感应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不过……
【需要一点小小的媒介和能量启动。】
“媒介？能量？”
林际有种不好的预感。
【媒介嘛，最好是你姐姐的随身物品，带有她强烈气息的那种。
【能量嘛……】
003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狡黠。
【就需要宿主你稍微付出一点点啦！
【比如，完成本系统发布的一些小小的、简单的、绝对无害的日常任务，赚取积分来兑换能量！】
林际：“……”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什么日常任务？”
【比如——今天对自己微笑三次！或者，主动和松田阵平发一条问候短信！再或者，吃光一顿营养均衡的晚餐！】
003列举着：
【都是些促进身心健康、积极向上的好任务哦！】
林际揉了揉眉心。
感觉复活人的前途似乎更加……莫测了。
但无论如何，为了姐姐，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也必须走下去。
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步，是先找回那个能正常生活、正常工作的自己。
然后，再去揭开那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
——————
回到公寓的第一个周末，平静中带着一丝重建秩序的忙碌。
林际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休息、服药，也开始在公寓里进行一些简单的恢复性活动。
003没有食言。
开始发布一些诸如“深蹲十次”、“喝够八杯水”、“对着镜子说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奇葩日常任务。
美其名曰“积攒能量，激活功能”。
林际虽然满头黑线，但为了那渺茫的希望，还是咬着牙一一照做。
偶尔还会在脑海里跟003斗几句嘴，日子倒也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浸在灰暗里。
——————
周一早上，林际早早起床，换上了久违的警服——西装。
看着镜子里虽然依旧清瘦但眼神已然不同的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他回归爆处班的日子。
他提前了一点到达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不少同事在了。
看到他进来，气氛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各种关切和问候便涌了过来。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他住院的具体原因，只是欢迎他回来。
林际一一礼貌回应，心情有些复杂。
“小林际！欢迎归队！”
萩原研二充满活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几步走过来，熟稔地揽住林际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
“气色好多了嘛！看来休息得不错？”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萩原真诚的笑意。
林际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也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嗯，好多了。谢谢萩原前辈之前的照顾。”
“跟我还客气什么！”
萩原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力道控制得很好，不会让他不适：
“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你这几天落下的训练进度，顺便给你讲讲几个新案例，可有意思了！”
说着，他就半推半揽地把林际带向了训练场的方向，嘴里还不停说着趣事。
成功地将林际从那种被众人注视的微妙尴尬中解救出来。
松田阵平走进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萩原研二几乎挂在林际身上。
两人有说有笑（主要是萩原在说在笑）走向训练场的背影。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镜后的眉头微微蹙起。
【滴！检测到特定目标人物‘松田阵平’情绪波动：疑似‘领地意识’被触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味哦宿主！】
003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播报。
林际：“……你能不能安静点。”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萩原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对了，林际，你手腕的伤还没好利索吧？拆弹训练先别急，从理论复盘和体能恢复开始怎么样？我知道有几个特别有效的恢复动作……”
萩原关切地说道，语气温柔又专业。
“好，听前辈的安排。”
林际点头。
萩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而且这种被细致关怀的感觉，让他心里暖暖的。
松田看着那两人消失在训练场门口，抿了抿唇。
没说什么，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比平时更低了一些。
————
接下来的几天，萩原研二仿佛接手了林际的“康复指导员”一职，事无巨细地关心着他的训练、饮食甚至休息。
他会给林际带自己做的、据说特别营养的便当。
会在林际进行恢复训练时在一旁加油打气（虽然林际觉得有点羞耻）。
还会在下班后顺路送他回公寓，美其名曰“确保伤员安全到家”。
林际很感激萩原的照顾，和他相处也确实轻松愉快。
萩原就像一阵和煦的风，总能恰到好处地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就多了起来。
而松田阵平，则似乎退回到了一个更“标准”的前辈位置。
他依旧会检查林际的训练成果。
给出的评价依旧犀利直接，偶尔指导拆弹技巧时也依旧严格得不近人情。
但他不再像在医院里那样，几乎时刻盯着林际，也不再有过多的、超出工作范围的交流。
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处理自己的工作。
或者和萩原讨论案情。
只有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和萩原相谈甚欢的林际时，会停留那么一两秒。
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
——————
【宿主宿主！你有没有觉得，卷毛帅哥最近看你的眼神有点幽怨？】
003某天下午，趁着林际和萩原讨论一个新式炸弹结构图时，悄悄在他脑海里嘀咕。
林际正专注地听着萩原的讲解。
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松田望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很快便移开了，快得让林际以为是错觉。
“幽怨？”
林际在意识里反驳。
“你看错了吧。松田前辈只是比较严肃。”
【啧啧，男人的直觉告诉你，本系统没错！】
003信誓旦旦：
【你看，下垂眼帅哥对你多热情，又是便当又是接送，都快成你的专属保姆了。
【再看看卷毛帅哥，只会冷冰冰地训你‘手不稳’、‘反应慢’。
【对比产生差距啊宿主！他肯定是觉得你被抢走了！】
林际觉得003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有那种想法？
这太荒谬了。
他甩开这个念头，继续专注于眼前的炸弹结构图。
这天训练结束后，萩原又提议：
“林际，今天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关东煮新开业，要不要一起去尝尝？就当庆祝你顺利回归第一周！”
林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
“他今晚加练。”
松田阵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目光落在林际身上。
松田说：“上周的拆弹理论考核，有几个关键点掌握不牢。
“今晚加练两小时，把这些弄懂。”
林际愣了一下，看向松田。
加练？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而且松田前辈之前也没提。
萩原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小阵平，不用这么严格吧？小际才刚回来，理论考核差点很正常，慢慢来嘛。”
松田看都没看萩原，依旧盯着林际，眼神锐利：
“爆处班没有‘慢慢来’这种说法。实力不够，就加倍努力。还是说，你现在连加练的觉悟都没有了？”
林际抿了抿唇。
他感觉得到松田今天似乎格外针对他。
但他不想认输，尤其是在松田面前。
他挺直了背脊，迎上松田的目光：
“我有。我加练。”
松田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随即他颔首，将报告塞到林际手里：
“地点你知道。两小时后我检查。”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萩原看着松田离开，又看看一脸坚定准备去加练的林际，无奈地耸了耸肩，凑近林际小声说：
“小阵平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别在意，他就是这脾气。
“那关东煮我们改天再去？”
林际点了点头：
“嗯，改天吧，萩原前辈。谢谢你。”
看着林际走向加练教室的背影，萩原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
他似乎有点明白阵平那家伙在别扭什么了。
————
另一边，林际独自对着复杂的拆弹理论图纸和松田划出的重点，眉头紧锁。
有些地方确实比较晦涩，他看得有些吃力。
【看吧看吧！本系统说什么来着！】
003又跳了出来。
【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因为你和下垂眼帅哥走得太近，冷落了他，所以他故意用加练来折磨你，吸引你的注意力！
【幼稚！】
林际揉了揉太阳穴：
“你能不能别瞎分析？松田前辈只是对工作严格。”
【严格？
【那他怎么不去严格要求别人，偏偏在你即将和下垂眼帅哥去享受美味关东煮的时候来严格要求你？】
003振振有词。
【宿主，听我的，下次见到卷毛帅哥，对他笑一笑，软软地叫一声‘前辈’，保证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林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一阵恶寒。
他决定还是专心攻克眼前的难题。
——————
两小时后，松田准时出现。
他检查了林际的笔记和推导过程，依旧是那副拽拽的样子，指出了几个错误，讲解了几句，便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际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等等。”
松田忽然叫住他。
林际停下脚步，回头。
松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才似乎有些别扭地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
“……那家关东煮，味道怎么样？”
林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萩原推荐的那家。
只是……
林际说：“我还没去呢。”
松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林际回想松田最后那个问题和略显不自然的神情。
再结合003之前的话。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松田前辈真的……
【看吧看吧！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吧！】
003得意洋洋。
【这就叫欲盖弥彰！宿主，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把握好度，争取早日左拥右抱……啊不是，是建立起和谐稳定的三角友谊！】
林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系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他隐约感觉到，松田阵平那座火山之下，似乎也藏着某些别扭的关心。
这种感觉，也并不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