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跪在地上，右手撑着地面。扳指上的银光已然收敛，但皮肤下的灼热仍未消退。那股力量仍在体内游走，如同一根细线缠绕经脉，随时可能收紧。
萧沉月站在他身旁，一手扶住他的肩。她的呼吸已趋于平稳，可指尖依旧冰凉。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楚昭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左手抹去额角的汗水，动作牵动右臂，扳指骤然一烫。他咬紧牙关，将手臂紧紧贴在身侧。
刚才那一幕并非幻觉。影像中的人是007，正与独孤绝并肩而立。风声掠过背景，塔楼外悬挂着锈蚀的铁牌，编号清晰可见。
那不是追捕记录。
而是交易现场。
“三百名穿越者。”楚昭开口，声音沙哑，“用他们的性命，换取神魔复活。”
萧沉月眼神微沉。她记得这个数字——三百，正是第一批被标记的穿越者总数。当年时空裂缝初开时，那份名单就被封存在管理局最底层。
她曾以为那是尘封的档案。
如今看来，不过是库存清单。
“007不是来抓你的。”她说，“他是来利用你的。”
楚昭点头。每一次签到系统的激活，都会留下坐标轨迹。而这些轨迹连成的星图，并非只是行进路线——它是钥匙孔。只要找到对应的频率，就能开启高维通道。
而他，正是那个频率的生成源。
“他们等了很久。”楚昭低声道，“从我第一次签到起，就在布局了。”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一震。
两人同时转头。废墟中央裂开一道缝隙，灰土翻涌间，一只晶化手掌破土而出，指节布满裂痕——是嬴无忌的右手。
它缓缓抬起，掌心握着一块金属铭牌。表面刻着“007”三个数字，边缘已经开始融化，滴落的液体冒着白烟，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嗤响。
楚昭猛地后退半步。他感到扳指微微颤动，星图边缘浮现出几个陌生的光点——那些地点他从未踏足，时间却标注得清清楚楚。
有人在伪造他的签到记录。
“切断连接！”他厉声喝道。
萧沉月反应极快。她挥出剑气，在空中划下三道斜线，随即迅速写下几组符号。空气扭曲，旋即形成一道旋转气流，将铭牌释放出的电波卷向高空。
轰然一声，远处天际炸开一团火光。
可就在电波消散的瞬间，她身体一僵。
一股熟悉的波动自铭牌残渣中传来。那不是能量信号，也不是语言编码，而是代码本身——一种嵌套在底层协议中的指令结构。
她写过的。
三百年前，在数据深渊的核心机房里，她亲手编写的启动序列。
“是我的东西。”她低声呢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昭望向她。她的脸色变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某种认知被撕裂的震动。
那串代码本该只存在于她记忆深处。除非……她的前世数据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人提取、复制，甚至改造成追踪装置。
“他们在用你的一部分，来找你。”楚昭说。
萧沉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眉心的剑痕开始泛光。不再是红芒，而是幽蓝色的数据流沿着皮肤蔓延，宛如电路板上的电流。
她的手臂逐渐变得半透明，内部有光丝流动。
“别！”楚昭伸手去拉她，“停下！”
“停不下来。”她摇头，“它已经启动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正在分解，化作细小的光粒漂浮于空中。这不是受伤，而是转化——她的物质躯体正被数据覆盖。
“如果我不引导它，就会失控。”她抬头看他，“听我说。我现在要做的，是把这股力量反向推送回去。”
“你要做什么？”
“锁定007的真身。”她说，“用我的原始协议，逆向追踪信号源头。”
“你会消失！”
“不一定。”她嘴角微扬，“但也可能。”
楚昭死死盯着她。他知道，一旦她做出决定，便不会回头。就像她在皇宫夜宴上为他挡下那一剑，就像她在边关雪原中替他承受寒毒。
她从来不是被动卷入这场棋局的人。
她是主动走进来的。
“记住。”她说，“我不是敌人。”
然后，她松开了他的手。
双脚离地，缓缓升起三尺，悬浮于空中。眉心剑痕彻底展开，一道蓝光直冲云霄。她双手合十，猛然分开，一缕剑气自心口迸发——不是斩向敌人，而是刺入自己胸膛。
血未流出。
流出的是光。
密集的数据字符顺着剑骨溢出，在虚空中排列成行，层层叠加，最终构成一条加密指令，尾端指向天际某一点。
“定位完成。”她的声音很轻。
楚昭抬头望去。那条指令升至半空后忽然静止，仿佛撞上了无形屏障。下一瞬，整段代码竟开始倒卷，反向冲回她体内。
她闷哼一声，唇角渗出血丝。
“屏蔽墙？”楚昭皱眉。
不对。这不是防御。
是反击。
对方察觉了追踪信号，直接对源头发动压制。
萧沉月的身体剧烈颤抖。数据化进程加速，左腿已完全化作光雾，右手也开始崩解。她强撑意识，手指仍在虚空中划动，试图加固指令结构。
楚昭冲上前想助她一臂之力，却被一股排斥力推开。靠近她的区域已形成能量场，任何灵力或物理接触皆被弹开。
“别过来！”她喊道，“你会被一起拉进去！”
他只能伫立原地，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脱离人形。看着她的银发褪色，瞳孔扩散，呼吸愈发微弱。
可她的眼神始终清明。
直到最后一刻，她抬起尚能动弹的手，指向地面。
那里，嬴无忌的晶化右手正缓缓下沉。铭牌彻底融化，只剩一小块焦黑残片嵌在掌心。随着手臂没入地底，裂缝闭合，仅余一道细长痕迹。
但在那痕迹深处，一点微弱的蓝光闪了一下。
不是反射。
是回应。
楚昭猛然抬头望向天空。那条被击溃的指令并未完全消散。残余的字符仍在空中飘荡，如灰烬般缓缓坠落。
其中一片掠过他眼前。
上面写着一个坐标：
东域，第七矿区，地下三千丈。
他知道这个地方。
三天前，他曾在那里签到，获得一张残破的星域地图。
而现在，那个点，亮了。
萧沉月的身体只剩上半身尚可辨认，其余部分皆在蒸发，化作纯粹的数据流升腾而去。她嘴唇微动，似还想说什么，可声音已被吞噬。
楚昭向前一步，伸出手。
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精准落在她头顶。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
随后，整个人被吸入光中。
光柱持续了五息。
散去之后，空中再无痕迹。
楚昭仍站在原地，手还举着。
风，忽然停了。
他慢慢放下手，攥紧拳头。
远处的地缝中，那点蓝光又闪了一次。
这一次，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