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照不宣的联盟》
(起)
冰冷的电子屏幕,像一块寒冰,紧贴着林晚的掌心。那短短一行字,每一个字符都带着淬毒的钩子,不仅撕开了她精心伪装的平静,更试图将她拖回那个她拼命逃离的深渊。
“小画眉”。
这个称呼,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耻辱与恐惧。知道这个名字的人,要么已经化为枯骨,要么,就是来自那个名为“冥府”的、她永不愿再触及的黑暗世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有一瞬间,她几乎能闻到记忆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味。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但她没有。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扫过那张偷拍照片——角度,距离,她和傅璟深之间那被刻意构图出的“温馨”……对方不仅在监视,更在挑衅,在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态度,告诉她:你无所遁形。
不能慌。
慌乱是猎物才有的情绪,而一旦露怯,就等于将喉咙送到了对方的利齿之下。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微颤,却成功地将翻涌的惊涛压了下去。她没有回复信息,也没有立刻删除,而是猛地攥紧手机,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向房门。
她的脚步很快,却很稳,踩在走廊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发不出声音。目标明确——傅璟深的书房。
这不是一个需要权衡的决定。在收到这条信息的三秒钟后,她就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独自应对的能力范围。这不再仅仅关乎她的过去,更将傅璟深,将他这座象征着绝对安全的堡垒,也拖入了漩涡之中。
隐瞒,只会让两人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被逐个击破。唯有坦诚,才能将分散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她停在书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没有敲门,她直接抬手,推门而入。
(承)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办公桌旁的落地灯,光线昏黄,将傅璟深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显得那轮廓更加冷硬。
听到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他敲击的动作一顿,眉头不悦地蹙起,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了过来。在看到是林晚时,他眼底的厉色微缓,但随即被她脸上那种异常的、混合着苍白与决绝的神色所凝住。
“有事?”他的声音带着处理公务时未褪尽的冷感。
林晚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书桌前,隔着宽大的桌面,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他,平稳地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傅璟深的目光垂下,落在屏幕上。那一刻,林晚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平静如同冰面被重石砸中,瞬间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风暴,在他眸底疯狂凝聚、盘旋。
他周身那股原本只是疏离的气场,骤然变得极具压迫性,仿佛连书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他没有碰手机,只是盯着那行字和那张照片,下颌线绷紧如铁。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直直射向林晚,声音低沉得可怕:“什么时候收到的?”
“三分钟前。”林晚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剖析感,“拍摄角度应该在西南方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用了专业的长焦设备。对方很懂行,避开了主要的监控区域。”
她没有诉说恐惧,没有抱怨委屈,而是第一时间提供了自己分析出的、最有价值的情报。
傅璟深看着她,眼底飞速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他没想到,在遭遇如此直白的威胁后,她首先做的不是寻求安慰,而是冷静地反推出敌人的信息。
这份超出常人的镇定,绝非一个普通古画修复师所能拥有。
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这是一个审视和思考的姿态。“‘小画眉’?”他重复着这个称呼,语调平缓,却带着千斤重压。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这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唇边甚至扯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看来,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终于想起他还有我这么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了。”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或者,是他手下那些,急于清理门户的‘忠犬’。”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傅璟深面前,承认自己与那个黑暗世界的联系。没有遮掩,没有美化,直接将最不堪的疮疤揭开,暴露在他面前。
她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决绝:“傅璟深,他们找到我了。”
这句话,不是一个求助的信号。它是一个宣告,一个通知。告知他,危险已至,因他而被卷入这场风暴,她对此抱有歉意,但更重要的是,她选择与他共同面对。
(转)
傅璟深交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林晚的坦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某个封闭的匣子。他见过太多人在危机面前的丑态,哭泣、崩溃、推卸责任……唯独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的“并肩”。
他忽然想起顾言澈之前那份语焉不详的调查报告,关于林晚养父的意外,关于她那一段模糊不清的成长经历。当时他只当作是她不愿提及的隐私,现在看来,那下面埋藏的是足以噬人的荆棘。
他没有问她“他们是谁”,也没有质问她的隐瞒。在绝对的危机面前,追责是最无用的情绪。
他需要做的,是评估风险,构筑防线,然后……反击。
几乎是在下一秒,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从那个掌控商业帝国的帝王,瞬间切换成了进入战时状态的统帅。他一把抓过桌上的内部通讯器,按下一个快捷键,声音冷冽如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启动一级安防预案。封锁庄园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
“调取庄园西南方向,半径八百米内,所有公共及私人监控,过去两小时内的一切影像资料。”
“安保小组全员就位,携带反侦察设备,立刻对庄园外围,尤其是西南区域,进行地毯式搜查。”
“通知技术部门负责人和顾言澈,十分钟内,到我书房集合。”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迅速、高效,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转动。整个傅氏机器,将因他这一句话,为保护一个人而全力开动。
下达完指令,他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林晚。她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像一株在风雪中顽强生长的修竹。
“这件事,交给我。”他的语气是不容反驳的笃定,“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一个人。”
(合)
“交给我”三个字,重若千钧。它不是轻飘飘的承诺,而是建立在绝对实力基础上的担当。
林晚紧绷的心弦,因他这雷厉风行的反应和这句沉甸甸的话,微微松弛了一分。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傅璟深,或许不懂爱,但他绝对懂得如何守护他的“所有物”,以及,如何摧毁任何敢于挑衅他的敌人。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傅璟深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只安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那恶意的信息却像毒蛇般盘踞在两人的意识里。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这个号码,之前有过联系吗?”
林晚摇头:“没有,是完全陌生的号码。”
傅璟深眼神微眯,一丝更深的寒意掠过眼底。他身体前倾,拿起那只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深沉。
“信息是通过基站发送的普通短信。”他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冰冷,“但接收到你手机的信号源,经过初步检测,带有非常微弱的、非民用通讯设备的特征频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发信人,或者他使用的设备,当时很可能就在这栋宅子里,或者……非常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