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军走出离石,踏上归程。
骡马牲口如同水流一般挤在文峪河谷,缓缓流淌,一眼望不到头。
进山时两千骑兵,出山却如同滚雪球一般,足有六千之数。
除了近千匈奴降兵,余下之人,皆是被掳来的汉妇。
饶是吕布再好色,看到密密麻麻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是头皮发麻。
整整三千,这要是传出去,让他如何见人?
这可不是骂他三姓家奴那么简单了,按照环眼贼给人起外号的本事,只怕三家姓奴都能编得出来。
他倒是想后宫佳丽三千,过一过纣王的生活,奈何人到中年,身体遭不住呀!
华佗先生也说了,若要长寿,必须养生,戒色或许不会长生,但一定不会早亡,谁不想多活几年...
“女儿啊,为何要带如此之多的妇人回去?”
“因为她们想回去。”
“那你可有收取护送费用?”
吕嬛瞪眼道:“人家抛头露面让你看,你都没给钱。”
“风霜大脸,有何看头?”吕布不忿道:“皆是腰宽膀粗,没一个比得上你母亲的...”
吕嬛不耐烦道:“那么多牲畜,一路上要驱赶喂养,要不然你去?”
“我乃一军主帅,岂能干此粗活?”吕布将脸转到一边,面露不悦。
吕嬛自然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但她可不会照顾父亲的感受。
在她眼里,名声哪有钱粮重要,特别是父亲的名声,更是不值一提。
她现在的状态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只要到了长安,通通都能转化成资源。
汾水河畔,吕嬛找了一处山坡,眺望自己麾下的牛马大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并非调侃部下,而是眼帘之内,挤满了牛群、马群,还有驮着未知物资的骡马驴羊。
一想到回去之后就能拆包裹,还像开盲盒一般,心情就无比美妙。
果然,获得创业第一桶金,最快的方式是掠夺,西方资本诚不欺我。
吕布策马上前几步,看着慢慢蠕动的队伍,不满地说道:“那也不能带这么多,你看行军速度都提不上来。”
吕嬛嘟了嘟嘴。
什么人嘛!哪有嫌钱多的?去离石抢劫是你,嫌累赘的也是你。
她指着不远处的羊群说道:“父亲看那些羊羔长得多好,丢了岂不可惜?”
而后又面向走得慢吞吞的牛群:“有了这些牛,到了长安就能用来犁地种田,况且,遗弃耕牛乃是重罪,父亲岂可执法犯法!”
“为父说不过你,”吕布无奈只好认下,随后话题一转,指了指捆成菜虫挂在马鞍上的刘豹。
“那你带着这厮是何意?此人不修边幅,身有膻味,长相也不俊朗,留之何用,不如趁早杀了扔进汾河。”
被父亲这一提醒,吕嬛猛然抬头——对哦!该向家属讨要赎金了...
她赶紧拉起缰绳,转身喊道:“纪灵,带呼衍翼过来!”
“诺!”
不消片刻,呼衍翼便被纪灵带来,伏跪于地,没等吕嬛开口,便哭着求饶。
“大王饶命,但有吩咐,奴定会万死不辞!”
吕嬛闻之蹙眉,打败这种对手,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以后都不好意思跟人吹牛。
史书恐怕也懒得记载,顶多就写半句:嬛大怒,破匈奴于无名河谷。
想到这,她对青史留名便没了指望,干脆安心做起人口买卖...
“你去平阳给呼厨泉带句话,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这就上门去宰了他...”
“奴实在不敢...”呼衍翼连连磕头,真要在单于面前说出此话,不死也要脱层皮。
吕嬛真是对他没眼看了,连传句话都不敢,要他何用?
“纪灵,把这厮拉出去砍了,换个敢的过来...”
没等纪灵动手,呼衍翼马上点头大声说道:“敢了敢了,我这就去平阳郡。”
说完赶紧起身,后退着就要离开。
“等等!”吕嬛指着刘豹说道:“本都督并非不讲理之人,只要呼厨泉花点钱,把他侄子赎回去,大家便相安无事,如若不然,本都督便亲自上门摘他脑袋。”
早说嘛,呼衍翼擦了擦额头冷汗,抱拳说道:“这个简单,不知大王要多少赎金?”
“让他看着办,”吕嬛还没想好,也不知呼厨泉那里有什么好东西,只好笼统着说道:“你们匈奴人不就那点东西,随便匀一些给我便是,我不挑剔。”
你是不挑剔,单于王庭这年冬天可要勒紧裤腰带了。
呼衍翼咽了下唾沫,心里在吐槽,脑袋却是频频点头不敢拒绝。
其实他心里更担心的是,单于没见识过这汉人女子的奸诈,恐怕会怒而兴兵。
若是平阳的族人再被一锅端,那左部就全完了...
“我这就启程,但...”呼衍翼抬眸偷睨了吕嬛一眼,小心翼翼道:“...我妻子有孕在身,能否让她与我同行?”
既是夫妻,吕嬛自然不会拆散他们。
若是呼衍翼趁机带人跑路,就当她看走眼,过黄河时再把刘豹扔进河里,省事得很,顶多拿不到赎金而已。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羊皮袄的女子便被纪灵带了过来。
长相端正,模样尚可,小腹微微隆起,确实像身怀六甲。
她一过来便微微曲腿,叠手行礼:“妾见过都督。”
吕嬛这下来了兴趣了。
这身姿仪态,不像普通百姓,反倒是知礼的官宦人家,若是识字,就不能便宜了呼衍翼,说什么也要留下她。
“免礼,我观你皮肤白净,礼数周全,可否说说家住何方,因何去往离石?”
“妾身杨氏,”那女子开口说道:“家父闻喜县令,建安初年匈奴大掠,我便被乱兵掳进左部军营。”
吕嬛不由叹息。
连一县之长都保不住女儿,更别小民之女了,匈奴也好,官军也罢,谁来了都能随意霍霍。
“听说你有孕在身?”
“是,不到五月...”杨氏声音急促道:“...虽是如此,却不影响干活,我可以割草喂马,可以煮饭熬粥,赶牛牧羊也是好手,只求都督别丢下我!”
“放心,我并非赶你走,”吕嬛扭头转向呼衍翼:“而是你夫君要去平阳公干,想要带你一起走,你可愿意?”
既是县令之女,想必身负才学,教书育人定然不成问题,正是并州军急需储备的人才。
吕嬛试探着,看能不能拆散他们...
只要利益足够大,寺庙拆得,婚姻自然也拆得。
除了人才难得之外,更多的是吕嬛不信任呼衍翼,确切地说是不信任所有匈奴人。
传言中的茹毛饮血、杀人如麻并非空穴来风。
并州军在战后处理尸体时,询问俘虏才知道附近有条乱葬山涧,不用费力挖坑,丢进去就万事大吉。
见有如此方便之地,她还特意跑去参观...
结果嘛,自然是吃不香,睡不好,半夜爬起来甄别俘虏,挑出五百多名不想做人的匈奴,直接砍了扔进山涧,权当祭拜亡魂了...
杨氏面露倔强,声音发颤:“他不是我夫君!”
“夫...夫人,你看看我!”呼衍翼绕到她面前,把披散的头发拢到脑后,急声道:“我是阿翼,你不是常常叫我小翼翼...”
“住口!”杨氏又羞又怒:“吾汉家衣冠仕女,安能委身胡虏为妻。”
“这....这...”呼衍翼伤心欲绝,仿佛天塌了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
这狗血场面,吕嬛哭笑不得,实难判定谁对谁错,但又正合心意。
“纪灵!”
“末将在!”
“带她下去,顺便跟文姬说一下,清点孕妇人数,平日多加照顾,特别是伙食分配。”
“诺!”
呼衍翼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杨氏,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牛群后面...
他喃喃自语道:“大单于都夸我好看,乃是族中少有的才俊,为何她要弃我而去...”
吕嬛眉头拧起:“好看?你可有照过镜子?”
呼衍翼缓缓摇头,牧马之人照什么镜子,能养肥羊马,能掳来钱粮,这才是草原最重要的绩效考核,其他都是浮云。
吕嬛见他身为野人而不自知,便不再解释。
但呼衍翼现在是临时工,总要画个小饼给他。
“杨氏会跟我去长安,你若有意,事成之后可去寻她,但我有言在先,你若硬来,我便砍了你!”
“多谢都督!”呼衍翼喜极而泣,纳头便拜:“我定不负所托!”
言罢便起身离开。
吕布凑近问道:“人家夫妻之事你也要管?”
“她们是不是夫妻,尚未定论,”吕嬛扭头看向父亲:“还有,要让属下尽心办事,需要以利诱之,若是无利可图,人心会散。”
被女儿说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吕布心里很是不爽,但他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早就拉人入伙了...
“玲绮所言极是,难怪子龙赖在我军不走,想必也是逐利之人,就是不知他所逐为何?”
吕嬛猛然抬头,气鼓鼓道:“休要把我拉进去,你俩抵足而眠,我都没向母亲告状。”
吕布:“(?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