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烟火人间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王铁柱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破旧双肩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扎纸店门口。他显然精心收拾过，换了件相对干净的t恤，头发也用水抹过，只是那双小眼睛里还残留着对昨晚“净化”过程的一丝惊惧，以及对新工作的忐忑与期待。
张清玄刚打开店门，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柜台——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与其说是爱干净，不如说是对这片唯一属于自己领土的仪式性维护。
“老……老板，早上好！”王铁柱连忙立正，声音洪亮得有些突兀。
张清玄透过墨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抹布扔了过去。“先把店里所有能擦的地方擦一遍，死角也不能放过。工具在后面杂物间，自己找。”
“哎！好嘞！”王铁柱接过抹布，如同接了圣旨，屁颠屁颠地钻进了杂物间。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他翻找东西和哼哧哼哧打扫的动静。
张清玄则重新坐回柜台后，拿出那本至关重要的账本，开始规划今日的“科研经费”使用——主要是那几支老山参的消耗计划。他正琢磨着是切0.3克还是0.35克既能保证效果又不至于浪费时，鼻子忽然动了动。
一股……极其诱人的食物香气，从杂物间的方向飘了出来。不是街边早点摊那种混合的油烟味，而是一种纯粹的面食与肉馅经过恰到好处蒸制后散发出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醇厚鲜香。
他抬起头，看到王铁柱正端着一个不大的不锈钢饭盒，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献宝似的得意。
“老板，您……您吃早饭了吗？”王铁柱将饭盒放在柜台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个白白胖胖、皮薄馅大、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我……我早上起来自己包的，猪肉大葱馅儿，您尝尝？绝对干净卫生！”
张清玄的目光落在包子上。外形饱满，褶子均匀，面皮散发着自然发酵的光泽，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火候掌握得极好。他确实还没吃早饭，往常都是去王嫂那里解决，或者干脆省了。闻着这香气，他感觉体内那点星火似乎都活跃了一点点。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问：“材料钱谁出的？”
王铁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我出的！我出的！老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您给我这份工作，还帮我解决了那么大个麻烦！不要钱！”
听到“不要钱”三个字，张清玄才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贡品”。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面皮松软有嚼劲，肉馅鲜嫩多汁，咸淡适中，葱香恰到好处地激发了肉香而不喧宾夺主。比他吃过的任何一家早点摊的包子都要好吃。
“还行。”他给出了一个极其吝啬的评价，但进食的速度却不慢。
王铁柱听到这评价，却如同得了大奖，圆脸上笑开了花：“您喜欢就好！以后您的三餐我包了！我别的不行，做饭还行！”他拍着胸脯保证，小眼睛里闪烁着对自身厨艺的绝对自信。
张清玄没接话，心里却在快速计算：如果包揽三餐，相当于变相提高了王铁柱的待遇，但……确实能节省外出吃饭的时间和金钱，而且味道远超预期。这笔账，似乎不亏。他默默将“员工伙食补贴（潜在节约部分）”记在了心里。
有了王铁柱这个廉价且厨艺超标的劳动力，扎纸店的日常运转效率显着提升。卫生不用张清玄操心，王铁柱甚至无师自通地开始整理归类那些堆积的纸张和材料。张清玄则乐得清闲，大部分时间仍是坐在柜台后摩挲紫砂壶，含服参片，默默滋养着丹田那点缓慢成长的星火。
午后，刘婶又来串门，主要是好奇王铁柱怎么成了扎纸店的伙计。
“哟，铁柱，这就上岗啦？”刘婶打量着正在擦拭窗棂的王铁柱，“小张老板给你开多少工资啊？够你吃饭不？”她可是知道王铁柱的饭量。
王铁柱嘿嘿一笑，含糊道：“够吃够吃，老板管饭呢！”他可不敢说月薪三千，怕吓着刘婶，也怕给老板丢人。
刘婶啧啧两声，又转向张清玄：“小张老板，还是你有眼光，铁柱这孩子实诚，就是这胆子……诶，有你在，估计以后也能练出来。”她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对了，老陈家那事，真是你给看好的？他们家现在可把你传神了！”
张清玄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
刘婶习惯了她的冷淡，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那敢情好！以后咱们这片儿有啥邪乎事，可算有个能人了！你也别总闷在店里，年轻人得多活动活动……”
正说着，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穿着环卫工马甲、面色愁苦的中年男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请……请问，张老板在吗？”男人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刘婶一看，认识：“是老李啊？咋了？找小张老板有事？”
被称为老李的男人搓着手，走进店里，脸上写满了焦虑：“我……我听说张老板能看事儿……我家娃，最近老是半夜哭醒，说看见个白衣服老太太站他床边，怎么哄都不行……去医院看了，也说没事。我……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他看着张清玄，眼神里满是恳求。
张清玄透过墨镜，打量着老李。气息淳朴，运势平平，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疲惫感。问题可能出在孩子自身灵觉敏感，或者居住环境上。不算大麻烦。
“上门费五百，视情况定价。”他报出标准起价。
老李一听五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五……五百？张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我一个月才挣多少……”
张清玄还没说话，一旁的王铁柱忍不住插嘴了，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老板，李叔挺不容易的，他家娃才四岁……”
张清玄一个眼神扫过去，王铁柱立刻缩了缩脖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基础费用，五百。”张清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解决不了，退你四百。”他给自己留了一百的“辛苦费”底线。
老李纠结了半天，看着张清玄那冷漠却莫名让人信服的脸，最后一咬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手帕包，一层层打开，数出五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好！五百！张老板，您啥时候能去？”
“地址留下，晚上八点后。”张清玄收起钱，记下地址。
老李千恩万谢地走了。刘婶也感慨着“都不容易”，跟着离开了。
王铁柱看着老李的背影，又看看面无表情继续看账本的张清玄，小声嘀咕：“老板，其实……少收点也行吧？”
张清玄头也不抬：“规矩就是规矩。同情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驱邪。”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冰冷的现实，“而且，越是便宜，有些人越不把你当回事。定价，也是一种筛选。”
王铁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傍晚，王铁柱用店里一个小电锅和不知从哪搞来的食材，捣鼓出了两碗香气扑鼻的葱油拌面，还配了个紫菜蛋花汤。面条筋道，葱油熬得焦香恰到好处，吃得张清玄心里那点因为“低价”接单而产生的不豫，都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王铁柱忙碌的背影，以及眼前这碗堪称美味的面条，第一次觉得，招这个胖子，或许……是他近期做得最划算的一笔投资。
店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生活的烟火气。
张清玄慢慢吃着面，感受着体内星火在美食滋养下的细微活跃。
这红尘，似乎也因为多了个会做饭的胖子，而变得……稍微顺眼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