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轮太阳炸开的火浪还没落下，星玄就听见了骨头缝里传来的噼啪声。
他趴在地上，嘴里全是铁锈味。刚才那一波冲击把他掀翻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煮过一遍。但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片残破的营地——几个老人拄着拐站在断墙边，孩子缩在女人怀里哭，有个小娃娃甚至不知道害怕，还在捡地上的碎石子玩。
夸父已经冲向第五轮太阳了，身影歪歪斜斜，像随时会倒下的旗杆。
星玄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一滑差点栽进裂缝里。他喘了口气，咬牙把作战服袖口撕下一块，缠住流血的手掌。这动作太熟了，穿越四十多个世界，每次打完架都这样。
他抬头看向后土。
她站在战场边缘，黑袍猎猎，眼神冷得像冰。可星玄知道，这位掌管生死的祖巫，心里其实早就乱了。
“后土。”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想带些人走。”
后土转头看他，没说话。
“不是逃。”星玄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沫，“是留种。你看看那边——老人走不动，孩子不会打架，女巫抱着婴儿连法器都拿不稳。他们活着，巫族才算活着。”
后土眉头皱了一下。
星玄继续说：“夸父拼死追日，是为了让族人活下去。可要是人都没了，他回来找谁？谁给他烧一碗热汤？谁在他坟前念一句‘你回来了’？”
空气静了一瞬。
远处传来轰的一声，第五轮太阳被夸父一拳砸出裂痕。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后土终于开口：“外域之人，你凭什么替我巫族做主？”
“凭我现在还能站着。”星玄抹了把脸，“也凭灵泉空间不是囚笼，是家。里面有水有地，能种药能养人。等风头过了，他们自然出来。”
他顿了顿：“我不是要改变巫族，是要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当巫族。”
后土沉默许久，目光扫过营地里的妇孺。一个老妇正抱着孙子低声哄着，那孩子哭累了，眼皮直打架。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语气变了：“准你带老弱入内。但青壮必须留下。”
“够了。”星玄咧嘴一笑，“只要一线生机，就够了。”
他转身走向灵汐。
小丫头正坐在一块焦石上，抱着她的布偶小树，脸色有点发白。刚才用星辰沙漏耗了不少力气。
“灵汐。”星玄蹲下来，“准备开门。”
灵汐抬头，奶声奶气地说：“你要接人进来啦？”
“对。老的、小的、怀孕的，全接进去。”
灵汐点点头，把手伸进星砂斗篷里，掏出一把闪着微光的符纸。“我给每个小朋友贴个平安符，让他们不怕。”
“还是你想得周到。”
星玄站起身，从怀表里激活灵泉空间。银光一闪，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清泉汩汩流出，顺着坡道形成一条湿润的小路，直通空间入口。
“快！按顺序来！”他冲营地喊，“老人先走，然后是孩子和孕妇！别挤！”
一开始没人动。
一个拄拐的老头摇头：“我们不走。战士战死沙场，才是荣耀。”
星玄一听就急了。这种话他在十个世界都听过，结果每次都是一窝蜂送死。
他几步冲过去，直接把老头背了起来。
“荣耀顶不了三天饿肚子！”他边走边吼，“你死了谁教孙子用斧头？谁告诉他爷爷当年多猛？活着才是最大的狠！”
老头愣住了，嘴唇哆嗦两下，最后把拐杖往地上一顿：“……你说得对。”
人群开始移动。
刑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拎着巨斧站在通道口，大声吼：“都听好了！进去了不是逃跑，是养精蓄锐！等老子砍完这群鸟人，咱们一起喝庆功酒！”
这话一出，气氛松了不少。
有个小男孩躲在妈妈身后探头看，灵汐走过去，蹲下身子，把一张发光的符纸轻轻贴在他额头上。
“不怕哦。”她哼起歌来，“梦里有花，梦里有家，坏人都怕小娃娃～”
小男孩眨眨眼，伸手摸了摸额头，笑了。
一个接一个，灵汐给每个孩子贴上符纸，唱同一首歌。有的孩子刚进来还哭，听了两遍就不闹了。
星玄守在入口处点人数。他发现空间里自动分出一片区域，像是专门为这些人准备的——地上铺着软草，边上搭了简易棚子，泉水从石缝里冒出来，温度刚好能洗手洗脸。
白之前布置的海水净化系统还在运转，淡水流进角落的大池子里，冒着微微热气。
最后一个进去的是个孕妇，肚子挺得老大。她走得很慢，星玄一路扶着她。
“谢谢你。”女人进了空间后回头说，“我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让他记住你的名字。”
星玄摆摆手：“记不记得不重要，活下来就行。”
他看着她走进棚屋，才缓缓合上空间入口。
清泉收回地下，地面的裂缝消失不见。
星玄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赛亚人血脉还在缓慢修复伤势，但速度明显变慢了。他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灵汐蹭到他身边，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累了吧？”星玄问。
“还好。”她小声说，“就是有点饿。”
“等这事儿完了，请你吃火锅。”
“要辣的！”
“行，十碗毛肚起步。”
两人笑了一下。
星玄抬头望天。
第六轮太阳正在崩解，夸父的身影在火光中跳跃。他已经打下了五轮太阳，距离成功越来越近。
可星玄心里清楚，就算夸父能把所有太阳都砸下来，他自己也活不了。
他握紧振金盾，低声说：“你已经够勇敢了，现在该为自己活一次。”
他没去追夸父，而是留在原地，手搭在灵泉空间的入口位置。
门内是沉睡的妇孺，门外是燃烧的战场。
他的位置，正好卡在这两者之间。
远处，第七轮太阳开始震动。
夸父举起拳头，全身肌肉绷紧，朝着那团烈焰冲了过去。
星玄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