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日头刚爬上东山头,郭春海就蹲在草甸子边上忙活开了。
他手里攥着把细铁丝,正往柞木杆子上缠反光布条,每缠三圈就打个小结。
晨露打湿了他的蓝布褂子,后背上洇出一片深色水痕。
这样真能防老鹰?二愣子叼着根草茎,歪着脑袋看郭春海忙活。
小伙子今天换了双新胶鞋,脖子上挂的狼牙坠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郭春海没抬头,手指灵活地拧着铁丝:老辈人说花尾榛鸡最怕影子,反光布晃眼。
他指了指不远处新搭的网棚,顶上那层网眼要再密点,小崽子钻不出去就成。
狼崽子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嘴里叼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
这畜生如今长得快有半人高,叼着猎物跑起来却轻巧得像阵风。
野鸡还在扑腾,长长的尾羽在草地上扫出凌乱的痕迹。
好小子!二愣子伸手要接,狼崽子却一扭头,把野鸡放到郭春海脚边,然后蹲坐着吐舌头。
郭春海捡起野鸡掂了掂,公的,少说三斤重,脖子上那圈翡翠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乌娜吉抱着孩子走过来,女婴一见野鸡就直叫,小手乱抓。要这个?郭春海揪下根最长的尾羽塞给孩子,转头对二愣子说,去把东边那排笼子加固,母鸡今晚就能入栏。
正说着,远处传来阵声。白桦骑着辆旧摩托车驶来,车后座绑着两个柳条筐,里头扑棱声不断。女猎手今天没带弓箭,腰间别着把新猎刀,辫梢上系的红绳换成了乌娜吉新编的花样。
逮着十二只,白桦一脚支住车,拍了拍柳条筐,六公六母,都是二年生的。她掀开筐盖,里头顿时响起急促的声。郭春海凑近一看,野鸡个个精神,羽毛油光水滑的,比狼崽子逮的那只还壮实。
红旗林场的?他伸手想抓只看看,差点被啄了手指。白桦笑了:急啥?得先剪飞羽。说着从兜里掏出把剪刀,我爹当年养过,说头三天最要紧...
话音未落,天上突然掠过道黑影——是只成年苍鹰!网棚里的野鸡顿时炸了窝,乱叫着往角落里挤。狼崽子地冲出去,对着天空狂吠。那鹰在半空盘旋两圈,突然一个俯冲,利爪直取筐里的野鸡!
二愣子抄起块石头就扔。郭春海动作更快,五六半上膛,枪口却迟迟没抬——打鹰犯忌讳,老辈人说会遭报应。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白桦的剪刀地飞出,擦着鹰翅膀划过,惊得那畜生猛地拔高,转眼就剩个小黑点。
得加防鹰网。白桦捡回剪刀,刃口上沾着根灰褐色的鹰羽。郭春海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道新鲜抓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
日头渐高,四人忙着安置野鸡。乌娜吉把孩子背在身后,教二愣子怎么剪飞羽:留两指宽,不然它们会抑郁...女婴好奇地伸手去摸野鸡,被啄了下手指也不哭,反倒笑起来。
正午时分,网棚总算安置妥当。三十多只野鸡分了六个隔间,公母搭配得当。郭春海蹲在食槽边拌饲料,玉米面掺着碾碎的松子,闻着喷香。白桦不知从哪摸出个小布袋:加这个,五味子粉,防惊厥。
你爹的方子?郭春海接过袋子。白桦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周技术员那伙人又出现了。她掏出块蓝布条,在七品叶岩缝附近发现的。
布条边缘整齐,像是从工装上撕下来的,还带着股淡淡的机油味。郭春海心头一跳,这味道跟当初实验室里的一模一样!他刚要细问,远处突然传来阵急促的哨声——是屯里的紧急集合信号!
鸡舍出事了!二愣子慌慌张张跑来,解放鞋上全是泥。众人赶到网棚时,眼前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西边的网子被撕开个大口子,地上散落着十几根彩色鸡毛,还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更诡异的是,栅栏上挂着几绺黄毛,在风中轻轻飘动。
不是鹰,郭春海捻起黄毛闻了闻,是黄鼠狼!他顺着脚印追到网棚后头,草丛里赫然躺着只死鸡,脖子上两个小孔,血被吸得干干净净——典型的黄鼠狼做派。
白桦的猎刀地出鞘:今晚守夜。女猎手突然蹲下身,从鸡尸体旁捡起个东西——是枚纽扣,背面刻着县药材公司!
怪了,二愣子挠头,黄鼠狼还穿工装?郭春海没吭声,把纽扣揣进兜里。重生前他见过类似的事,有人用驯化的黄鼠狼偷实验动物...
傍晚,乌娜吉用那只死鸡炖了锅蘑菇。香气飘满院子时,狼崽子突然冲着后山狂吠。郭春海放下碗抄起枪,隐约听见网棚方向传来的叫声。等他赶到时,白桦已经守在那儿了,脚边躺着只被猎刀钉死的黄鼠狼。
不是普通的,白桦踢了踢尸体,你看。那黄鼠狼脖子上套着个皮圈,上面拴着个小铁盒,里头是几滴蓝色液体,已经凝固了。
又是这玩意儿!二愣子倒吸口凉气。郭春海摸出那枚纽扣,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纽扣边缘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字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