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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窝屯和岩山口屯,中间隔着一座山,小牛倌该何去何从?王金凯陷入沉思。其实他早有预料,他向养牛人承诺:“大家放心,我会帮着小牛倌一起照看,保证牛和马的安全。而且,小牛倌做事认真负责,大家也都了解。以后谁家要用牛或者马,提前跟我说,我保证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养牛人们听他这么说,原本担忧的神色缓和了许多。“金凯啊,那就全指望你了,小牛倌这孩子我们信得过,就是怕牛有个闪失。”

王金凯向养牛人保证,终于,有几户养牛人被他打动,答应先试试。王殿友非常同情小牛倌一家,跟王金凯一起去做其他养牛人的工作:“小牛倌一家人太难了,我们帮帮他们吧,再说,小牛倌这孩子靠谱,把牛让她带回家,我们放心。”

王殿和家是最麻烦的:“经常有人用马车,我总不能来回跑吧?”

王金凯说:“要不谁用车子的时候,告诉我,我去岩山口把马牵回来。”

王殿和说:“马没有牛听话,我这马圈费挺大劲才修好的,放在小牛倌家里,也没有马圈啊,马跑丢了可咋办?他们家也赔不起啊。”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王金凯一时无语。有几个养牛人听王殿和这么一说,也开始担心:“对啊,我们不是不放心小牛倌这个人,是不放心牛,没有牛圈,牛跑丢了咋办啊?”

王殿友和王金凯感觉养牛人说得有道理,毕竟牛是庄稼人保命的家把什儿啊,便不再坚持。王金凯心情沉重地回家,宋美贵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谈成。“到底因为什么呢?”

王金凯说:“没有牛圈,担心牛跑丢了。”

宋美贵说:“我听小姨说他们家有树栏子。”

王金凯一听来了精神头:“真的有树栏子吗?”

宋美贵说:“有,他们屯子树多,分地的时候,小姨要的地少,寻思着家里没人种地,不如要树,到时候卖檩子、柝子。”

王金凯说:“有树就好办了,可以砍树圈个牛圈,这样就把问题解决了。”

宋美贵说:“没想到,树栏子这会派上用场了,小姨真是智慧的女人啊。”

王金凯说:“一个家庭要是有个有远见的人,总能在苦难的时候多一线生机,日子总不会太差。”

宋美贵说:“小姨可是大家闺秀,就是命太苦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明天去跟小姨说一声,她当初力排众议要的那树栏子,一定能解决燃眉之急。”

于是,第二天,王金凯继续替小牛倌放牛,王玉胜吃完早饭上学去了,宋美贵便匆匆忙忙赶到曲桂娥家。

高殿广去世后,曲桂娥整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家里没了顶梁柱,诸事繁杂,她感到力不从心。小牛倌一下子成了大人,她强忍着悲痛,帮着曲桂娥处理家中事务。宋美贵的提议,让曲桂娥和小牛倌眼前一亮。曲桂娥连日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一丝希望驱散了些。小牛倌兴奋地说:“二姐,那咱赶紧动手砍树圈牛圈,这样养牛人们就能放心继续让我放牛。”

曲桂娥说:“看来这树栏子关键时刻能救命啊!分地时多要的每一棵树,都是老天给我们备的口粮啊!”

小牛倌说:“二姐,这个办法最好了,我在家里可以陪母亲,还可以挑水砍柴,能干不少活呢。”

说干就干,曲桂娥带着王金凯和几个热心村民来到他们家的树栏子,时值谷雨刚过,山间林木正抽新芽。曲桂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王金凯问明白树栏子的四至:“小姨,你喘口气就回家吧,我知道哪些是我们的树,这里交给我。”

于是王金凯带领大家开始施工了,高殿强、高殿玉还有曲万生都来了,高吉梁也成了劳动力。大家分工合作,有的砍树,有的割藤条,有的搬运,有的往房前的菜地里订树桩,用藤条把一个个树桩横着连起来,搭建树篱笆牛圈。

这边小牛倌暂时正常放牛,牛圈没有建好之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牛安全送到每一户养牛人家里。那边,王金凯带领大家伙抓紧时间建牛圈。就在大家伙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突然降临,电闪雷鸣,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措手不及。大家赶紧找地方避雨,可刚砍好的树木被雨水一淋,变得更沉了。雨越下越大,雷声震得人耳朵生疼。王金凯看着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木材,眉头紧皱,但他没有放弃,大声喊道:“大家别慌,等雨小些咱们接着干!”

曲万生也在一旁鼓劲:“造这么大的牛圈,是大工程啊,下雨这点困难不算啥。就是辛苦大家伙了。”

过了一会儿,雨势稍有减弱,众人又冲回场地。他们在雨中继续忙碌,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经过一番努力,牛圈的雏形渐渐显现。等到雨停,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众人看着基本成型的牛圈,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曲桂娥眼眶泛红,感激地说:“谢谢大家,我们家一定会好起来的。”

曲万生感慨万千:“这造牛圈就像过日子,淋点雨算什么?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经过几天的努力,一个结实的牛圈终于建成了。王金凯高兴地说:“有了这个牛圈,养牛人那边没问题。”

养牛人们听说有牛圈了,都放心地把牛交给了小牛倌,有几个人还专门翻山过来看了牛圈,感到很满意。这天,小牛倌从山上把牛群往家里赶,准备让它们住进新牛栏里。

大黄和大黑开始的时候非常不满,倔强地坚持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王金凯和小牛倌费了好大劲才说服它们俩。小牛倌吹起牛角号,大黄和大黑带头,总算把牛群赶到小牛倌的家里。当他们准备把牛拴在新牛栏里的时候,没有一头牛愿意进新牛栏的,王金凯笑着说:“这些家伙一定以为我们把它们卖给宰牛场了。”

小牛倌着急地问:“姐夫,这怎么办呢?”

王金凯也没了主意,只能生拉硬拽,可是哪有牛的力气大啊,小牛倌几次举起鞭子,不舍得下手,又放下了:“牛儿们呢,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能害你们吗?”

正在王金凯和小牛倌焦急万分的时刻,高殿玉和高殿强赶来了。高殿强对牛群集体抗议感到好奇:“你们这是对居住环境表示抗议吗?是不是想要遮风挡雨的招待所啊?”

几个人都对牛儿们的反抗行为既理解又感到好笑,他们一起连拉带拽,总算把牛一头头拴在新牛栏里了。最后是那两匹马,王金凯和高殿玉先把一匹棕色大马拴好,用绳子加固起来,防止它跑掉。当他们准备把最后一匹大白马拴在牛栏里的时候,大白马踏入新牛栏时,湿漉漉的树皮气息让它警觉地竖起耳朵。这里没有熟悉的稻草堆,也闻不到王金喜身上的熟悉气味,大白马突然受惊,甩开缰绳跑掉了。小牛倌吓得直喊:“大白,回来!”

王金凯安慰道:“没事,好马识途,它一定是回家了,我这就回家去,今晚就让它在家里待着吧,你们放心好了。”

王金凯说完,朝着大白马逃跑的方向追去,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原来,大白马看到新牛栏有些恐惧,虽然有王金凯和小牛倌在场,但是那种露天的住所它实在受不了,况且它想念小主人,王金喜每天放学后都要跟它一起玩。想到这里,大白使劲甩开缰绳跑开了。它顺着来时的路跑,长期跟着主人到处送货拉货,它练就一身记道的本领,只要是它走过的路,它一定记得精准地找到回去的路。王金凯说得没错,大白马一口气跑回家了。

王金喜放学后回家,看不到大白马,焦急地问王殿和:“爹,大白它们还没回来吗?”

王殿和说:“它们从今天起,晚上不回来了,去小牛倌家里住。”

王金喜一听急了:“什么?不回家了?不行,我也要去小牛倌家住。”

王殿和耐心跟儿子解释:“小牛倌她爹去世了,小牛倌需要在家里照顾家人,大白不在家,你正好可以读书识字,别总想着玩。”

王金喜不依不饶:“不嘛!不嘛!我就要跟大白玩。”

王殿和被儿子闹得心烦,想揍他又感觉不值得。正在这时,大白一声长鸣,王殿和与王金喜循声望去,只见大白马浑身是汗,正站在院门口。

王金喜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抱住大白马的脖子,兴奋地说:“大白,你回来啦!”

大白马亲昵地用头蹭着王金喜。王殿和皱起眉头,走上前说:“这畜生,怎么跑回来了。”

他伸手去拉缰绳,想把大白马再送回去。可大白马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往后退了几步,死活不肯走。王金喜见状,赶紧挡在大白马身前,哭着说:“爹,就让大白留下吧,它不想去小牛倌家,我也不想它走。”

王殿和看着儿子满脸泪痕,又看看倔强的大白马,叹了口气:“行吧,今天天太晚了,就先让大白马留在家中。”

王金喜听了破涕为笑:“谢谢爹,我去把它拴在马圈里。”

大白马看着自家的马棚,突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比起小牛倌家新建的树篱笆牛栏,宽敞开阔,一大群牛聚集在一起,比在山上午休的时候还密集虽然没有棚顶,但是大家互相取暖,不会感到冷。况且,大家在一起可以聊天,一定不会寂寞。在自己马棚里,如果小主人睡觉了,就没意思了,尤其是大棕马没回家,就剩自己了,太没意思了。这样想着,它后悔自己的逃跑行为了。它开始焦躁地刨着蹄子,眼睛里满是不安与抗拒。它长嘶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怨,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王金喜皱了皱眉,试图安抚大白马,可大白马根本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大白马回来了吗!”

原来是王金凯赶回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他知道老马识途,但是就怕在路上有啥意外。听到熟悉的声音,大白马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它急切地朝着王金凯的方向望去,亲昵地用脑袋蹭着王金凯的肩膀。

王金凯轻轻抚摸着大白马的鬃毛,柔声说道:“大白马,你可吓死我了,那今晚你自己独守空房吧?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跟牛群在一起多热闹。”

王殿和笑着说:“这家伙平时就冲动,把它惯坏了,明天再说吧。”

王金凯说:“那行,让它慢慢适应吧。”大白马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夜深了,王金喜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还在担心大白马。他偷偷起身,披上衣服来到马棚。月光洒在大白马身上,它正静静地站着,眼神有些落寞。王金喜轻轻抱住它说:“大白,你要是想去小牛倌家,明天我就跟爹说让你去。”大白马像是听懂了,用头蹭了蹭他。

第二天一早,王金喜就过来牵大白马:“大白,今天晚上不往家跑了,去小牛倌家住,行吗?”

大白马居然点了一下头,并长鸣一声。王金喜跑出来跟大白告别:“大白,我礼拜天去看你哈!你在小牛倌家好好听话,那么多小伙伴在一起,一定不寂寞,想想都挺有意思的。”

王殿和看着懂事的儿子,又看看大白马,放心地点点头。王金凯牵着大白马往山上走去,到达大岭岗的最高处,远远就看到牛群从山脚下缓缓往山上移动。他还从来没有从山顶上往下看过牛群。他指着牛群:“大白,你看!”

只见那牛群宛如一条金黄色色的长龙,在翠绿的山间蜿蜒前行,场面颇为壮观。大白马也兴奋地长嘶一声,似乎迫不及待要与伙伴们相聚。等走近了,小牛倌惊喜地喊道:“大白马回来啦!”

大棕马和其它牛也都围了过来,用鼻子嗅着大白马,像是在欢迎它。大白马在牛群中欢快地走动着,和大家亲昵互动。王金凯把大白马交给小牛倌后,又跟小牛倌一起聊了一会,他担心地问:“代弟,从今以后,就是你自己在山上了,能行吗?”

小牛倌拍着胸脯保证:“姐夫,您放心,我没事,爹在天上保佑我呢!”

王金凯看见小牛倌故作坚强的样子,内心一阵抽搐,眼泪在眼圈打转,差一点流下来。他知道安慰的话对小牛倌是没用的,只能是默默帮助她了。

小牛倌看到牛群和大马都适应了新环境,对王金凯说:“姐夫,我自己能看好这些牛,你该做自己的事情了,这么长时间,你把家里的活都扔了,被我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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