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之后,柏锦看待女保镖的目光彻底改变了。
柏锦知道,她必须谨慎。
任何鲁莽的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招致更严酷的管控。
她需要观察,需要等待,需要一个无法被监控捕捉的时机。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女保镖的一举一动。
她注意到,这个名叫阿曼达的女人,确实比之前显得更加紧绷。她依旧站得笔直,眼神锐利。
她的手机虽然再未在值班时明显使用过,但柏锦偶尔能捕捉到她下意识摸向制服口袋的小动作,以及在她以为无人注意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阴郁。
...
一个雷雨交加的下午。
狂风呼啸,卷着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窗户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天色阴沉如同傍晚,房间内不得不提前打开了灯光。
或许是天气原因,庄园内部的网络或是电力似乎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波动,床头一台监测仪的屏幕闪烁了几下,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这无疑分散了阿曼达的注意力,她皱眉看了一眼仪器,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房间。
就在这时,柏锦发出了一声略显痛苦的呻吟,一只手捂住了小腹,眉头紧紧蹙起。
阿曼达立刻将目光投向她,带着职业性的警惕:“夫人,您怎么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深处的焦虑似乎被放大了。
柏锦虚弱地靠在床头,气息有些不稳,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没...没什么,只是...孩子好像动得有点厉害,不太舒服...”她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看似无意地轻轻拂过床头柜上放着镇静剂和那瓶“营养片”的位置。
阿曼达走了过来,站在床边,保持着安全距离,仔细观察着柏锦的脸色。
按照规定,她不能随意触碰柏锦,尤其是在没有明确医疗需求的情况下。
“需要我叫林医生吗?”阿曼达公事公办地问。
“不,不用...”柏锦连忙摇头,声音微弱,她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对上阿曼达那双眼睛。
她没有流露出乞求,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只是用一种带着疲惫和某种...了然的语气,轻声说道,“只是有点难受...休息一下就好。这种天气,让人心里发慌,不是吗?”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窗外狰狞的闪电。
阿曼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看着柏锦,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她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柏锦知道,第一颗石子已经投了出去,激起了微澜。她不能急。她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在忍受不适,内心却在疯狂计算。
雷声轰鸣,掩盖了房间里许多细微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柏锦似乎缓过来一些,她再次睁开眼,看着依旧守在床边的阿曼达,忽然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说道:
“阿曼达,你跟在她身边,很久了吧?”
阿曼达眼神一凛,显然没料到柏锦会突然问这个。她抿了抿唇,生硬地回答:“这与您无关,夫人。我的职责是确保您的安全。”
“安全...”柏锦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是啊,安全。用药物,用监控,用...各种各样看不见的手段。”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瓶“营养片”,然后重新落回阿曼达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只是不知道,这种‘安全’,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阿曼达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柏锦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阿曼达的声音依旧强硬。
柏锦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不能再进一步,否则就是逼对方狗急跳墙。她需要给对方留下思考和恐惧的空间。
她重新躺好,翻了个身,背对着阿曼达,用一种仿佛自言自语的音量幽幽地说道: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但有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更危险...尤其是在,风雨欲来的时候。”
说完这句充满暗示的话,柏锦便不再出声。
房间里只剩下狂风暴雨的咆哮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微妙的平衡在两人之间形成。
阿曼达的监视依旧严密,但她看向柏锦的眼神,少了些许纯粹的冰冷,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忌惮。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柏锦所有的细微动作都报以绝对的警惕。
偶尔,当柏锦因为孕吐或者不适而表现出些许“正常”的脆弱时,她甚至会流露出一种极其短暂同理心的沉默。
柏锦则继续着她的伪装与抗争。她依旧小心地处理着那些“营养片”,大部分吐掉,偶尔咽下正常的以作掩饰。
她不再试图与阿曼达进行带有明显意图的对话,但会在日常的接触中,偶尔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柏锦在等待,等待阿曼达主动。
她知道,阿曼达必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星沉浦的手段,她比自己更清楚。
那个让她在雷雨夜都感到恐惧的秘密,一定非同小可。
这天,林峰前来检查时,脸色比平时略显凝重。他做完常规检查后,对柏锦说道:“夫人,您最近的某些生理指标略有波动,虽然不影响大局,但为了更精准地掌握您和胎儿的情况,后续可能需要增加一些更深入的检查项目。”
柏锦的心微微一沉。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好的,听林医生安排。”
林峰离开后,房间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压抑。
阿曼达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眼神中的焦虑几乎难以掩饰。
下午送来的餐食中,多了一杯据说是安神养胎的特制饮品,味道有些怪异。
柏锦只喝了一口,就感到一阵心悸。她借口胃口不好,没有再碰。
当晚,夜深人静。
柏锦因为心悸和莫名的恐慌感而难以入眠。
她听到守夜的阿曼达在房间里轻微踱步的声音,那脚步声透露出与她平日里冷静形象不符的烦躁。
就在柏锦以为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时,阿曼达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床边。
柏锦立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作熟睡。
她感觉到阿曼达在床边站了许久,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几乎实质化的挣扎和权衡。
终于,在经过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沉默后,柏锦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然后,一个被压得极低、带着明显颤抖和恐惧的声音,如同鬼魅般,飘进了她的耳朵:
“...别信林峰...新的检查...有问题..”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阿曼达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退开,回到了她惯常的位置上,呼吸略显急促。
柏锦躺在黑暗中,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阿曼达...她终于开口了!
这证实了她的猜测,林峰和星沉浦,果然在策划着更危险的事情。
柏锦紧紧攥住了被单,指甲深陷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