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整了整衣袍,神情庄重肃穆到极致,仿佛即将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向前迈了三步,在距离那翻滚的黑暗虚空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然后,竟是双膝缓缓跪下,对着那俊美邪异的虚影,无比恭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每一次叩首,他的额头都轻触在冰冷、布满诡异纹路的岩石地面上,动作缓慢而充满敬畏。
礼毕,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匍匐的姿态,用一种近乎吟诵、却又带着无法抑制激动颤抖的语调,向着虚影陈述,更像是一种誓言:
“主人……历经千载沉浮,万般筹谋,无数牺牲……那复苏所需的最后‘养料’,终于……终于即将凑齐!”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形,带着一种扭曲的喜悦:
“只待那无垢之躯踏上此岛,以其纯净无瑕的肉身与灵魂,作为您无上神魂降临世间最完美的容器……您,便可彻底挣脱这该死的金莲净化与推背图封印,借壳重生,再临人间!这污浊的尘世,将迎来它真正的主宰!”
说到“借壳重生”时,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微微直起上身,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更加复杂古怪的法印,语气变得无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鬼谷一脉,自远古传承,便代天行法,执掌赏善罚恶之权柄,厘清因果,裁定生死!今,为完成这横跨千载伟业之最后一环,扫清一切潜在阻碍,确保灵童顺利归位,迎奉真主完美降临……弟子剑,斗胆恳请主人,赐下至高权柄——赏善罚恶令!”
当“赏善罚恶令”五字从他口中迸出的刹那——
“咚!!!”
那一直保持着恒定节奏的黑暗心脏,猛地一次剧烈搏动!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狂暴!仿佛沉睡的太古凶兽被触及了逆鳞!
虚影那完美邪异的面容上,一直紧闭的双目,其眼皮之下,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虽然未能睁开,但一股足以让天地失色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般扫过整个秘室!
“轰——!”
男子虚影周身,那原本被压制着的黑暗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粘稠如墨的黑光冲天而起,疯狂冲击着上方的封印!
“铮——!”
金莲宝剑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剑鸣,剑身剧烈震颤,那朵金色莲花光芒大放,旋转速度飙升,泼洒下的莲光不再是柔和的瀑布,而是化作了无数道锋利无匹、蕴含着无上净化之意的金色光剑,狠狠斩向爆发的黑暗!
“哗啦啦……”
《推背图》卷轴无风自动,疯狂翻卷,其上的周天星斗仿佛活了过来,按照玄奥的轨迹急速运行,无数古老的谶文脱离卷轴,化作一道道蕴含天地至理、命运枷锁的符文锁链,交织成一张弥天巨网,配合着莲光,死死地、寸寸地向下压缩那沸腾的黑暗!
神圣与邪恶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对抗的顶点!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空间不断扭曲、湮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整个归墟秘室地动山摇,边缘的岩石簌簌落下,坠入下方的无边黑暗。
就在这仿佛末日降临、光暗即将同归于尽的恐怖僵持中,那爆发黑暗的核心,男子虚影的胸口处,两点极其凝练、仿佛浓缩了世间一切“赏”之秩序与“罚”之毁灭本源的光点,艰难地、抗拒着金莲与推背图的双重压制,一点点,一点点地被从黑暗心脏中“挤”了出来!
它们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缓慢却坚定地飞向跪伏在地的剑使者。
最终,它们悬停在了剑使者的面前。光芒内敛,显露出本体。
左边令牌,材质非玉非木,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祥和的玄白色,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第一缕曙光。令牌正面,两个古老的篆字——赏善,笔划圆融,散发着令人心境澄澈、恶念消弭的奇异力量。仅仅是注视着它,便能感到一种被天地认可、即将得到恩赐的平和预感。
右边令牌,则漆黑如最深的夜,材质冰冷刺骨,仿佛是由九幽玄冰凝聚而成。令牌正面,同样是两个古老的篆字——罚恶,笔划却凌厉如刀剑劈砍,透出一股斩断因果、裁决生死、令万物凋零的绝对杀伐之气!目光触及,便仿佛能看到尸山血海,听到无尽亡魂的哀嚎。
赏善罚恶令!鬼谷一脉代天行法的无上权柄!
剑使者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他的眼睛死死盯住这两块令牌,瞳孔中倒映着那玄白与漆黑的光芒,无尽的渴望与狂喜几乎要冲破他的躯壳!
他伸出双手,因极度激动而微微颤抖。左手掌心向上,恭敬地托向“赏善令”;右手掌心向下,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决然,迎向“罚恶令”。
当他的指尖分别触碰到两块令牌的瞬间——
“嗡!”
“赏善令”传来一股温润浩然的暖流,瞬间涌遍他全身,仿佛洗涤了他灵魂中所有的疲惫与尘埃,带来一种近乎全知全能的掌控感。
“罚恶令”则传来一股冰寒刺骨、暴虐凶戾的煞气,如同万千根冰针扎入他的经脉,带来极致的痛苦,却又同时赋予他一种执掌毁灭、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感!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交汇、冲突,让他脸上瞬间闪过慈悲与狰狞、创造与毁灭交织的扭曲表情。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但凭借着对主人的绝对忠诚与自身强大的意志,他强行压制住了这两股力量的冲突,将它们缓缓收束。
他紧紧、紧紧地握住这两块令牌,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他再次深深地、五体投地地匍匐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和疯狂。
他站起身,手握双令,最后望向那在惊天对抗中依旧缓慢吸收着黑色能量、邪异尊贵的身影,一字一句,如同将誓言烙印在虚空:
“您放心……灵童登岛之日,便是这旧时代的终焉,亦是您神临天下的开端!待到那时,您,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理,唯一的……神!”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紧握着象征无上权柄的赏善罚恶令,毅然转身。那翻滚的黑暗与神圣的压制在他身后交织,而他,如同从深渊归来的使者,大步踏出了这孕育着灭世与新生的归墟秘室。
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内里的一切光暗争锋、心跳虫鸣,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