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谛方丈那声悠长的佛号,仿佛为之前接连的败绩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他澄澈的目光扫过面露痛苦之色的达摩院首座妙觉,以及阵型散乱、气息萎靡的十八铜人,最终,那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眼神,定格在了龙木二位岛主身上。
“阿弥陀佛。” 他再次宣号,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二位岛主武功通玄,功力之深,实乃老衲平生仅见。观此冰火绝艺,纵横睥睨,恐怕当今之世,也唯有数十年前便已仙踪渺渺的武当张真人,以及那位归隐已久的明教张无忌张教主,方能与二位抗衡了。”
他坦然承认对方的强大,语气中并无畏惧,只有对武道巅峰的客观认知与一丝追忆前辈高人的感慨。随即,他话锋一转,原本平和的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开始苏醒,一股恢弘正大、却又深沉如海的气势自他瘦削的躯体内缓缓升腾:
“老衲愚钝,虽远不及张真人、张教主那般前辈高人之万一,但……身为少林方丈,肩负千年古刹之清誉,维系禅宗祖庭之尊严,今日,说不得,也要不自量力,向龙岛主讨教几招,以全我少林之礼数,以证我佛门武学之不容轻侮!”
话音未落,妙谛大师身形未动,只是双臂微微一震!
“哗啦——!”
他身上那件看似寻常的明黄袈裟,竟无风自鼓,猎猎作响!随即,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骤然脱离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流转着淡金色佛光的屏障,疾速旋转着,朝龙岛主飞旋而去!
这正是历代少林方丈必修、非功力与佛法修为皆至化境而不可驾驭的至高绝学——袈裟伏魔功!
那袈裟在空中仿佛活了过来,时而舒展如天幕,笼罩四方;时而卷缩如金龙,缠绕突袭。在妙谛大师精纯无比的易筋经内力隔空操控下,它不再是死物,而像一个无形的提线木偶,却又蕴含着佛门的金刚巨力与无上禅定,招式变幻莫测,劲力忽刚忽柔,将龙战野的周身要害与进退之路尽数封死!袈裟边缘拂过空气,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竟似比刀锋还要凌厉!
龙战眼神一凝,喝道:“来得好!” 他深知这老和尚乃少林魁首,绝非前面几人可比,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面对那灵动如活物、蕴含着磅礴佛力的袈裟,他并未立刻动用软剑,而是沉腰坐马,双拳齐出!拳势霸道刚猛,赤红色的九阳真气如同火山喷发,凝聚于双拳之上,悍然击向那飞舞的袈裟!正是要以力破巧,以刚克柔!
“嘭!嘭!”
两声闷响,拳劲与袈裟上的佛光猛烈碰撞,气劲四溢!那袈裟被刚猛拳力打得向后飘飞,光芒微微一黯。然而,妙谛大师手法精妙无比,内力运转圆融无碍,袈裟在空中一折,竟如同附骨之疽般,趁着龙战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陡然加速,幻化出无数道金色残影,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向内一合、一卷!
如同灵蛇缠身,又如金网收拢!那蕴含着易筋经内力的袈裟,竟在刹那间将龙战野的上半身,连同双臂,紧紧地束缚在了其中!金光流转,一股强大的收缩挤压之力传来,要将他生生勒毙!
“哼!困得住我?!”
龙战野猝然被制,却不惊反怒!他暴喝一声,被束缚下的身体猛地一震!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灼热的赤红色气劲,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熔岩,轰然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中爆发出来!那炽热的真气仿佛化为了实质的火焰,疯狂地冲击、焚烧着缠绕在身的袈裟!
“刺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那件经由历代方丈内力温养、坚韧无比的明黄袈裟,终究无法承受这集中于一点爆发的、足以熔金化铁的极致热力与狂暴真气,竟在瞬间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片燃烧着金色光点的碎布粉末,纷纷扬扬,飘散在大殿之中!
“噗——!”
袈裟被强行震碎的刹那,远在数丈之外操控的妙谛大师如遭重击,身形猛地一晃,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脸色瞬间一白,随即一口殷红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直接从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僧袍!显然,内力与袈裟心神相连,袈裟被毁,他立受其反噬,内腑已然受创!
“方丈!”
众僧惊呼,面露骇然与担忧之色。
妙谛大师却恍若未闻,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与决绝!他知道,寻常武功已难奈何对方。他右手猛地向旁边一伸,一直静立在一旁的九龙禅杖仿佛受到召唤,嗡鸣一声,飞入他手中!
禅杖在手,妙谛大师气势再变!之前的灵动缥缈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金刚怒目、伏魔卫道的无上威严!他将禅杖当做降魔杵来使,身形展动,施展出了他浸淫数十年、最为擅长的——降魔杵法!
“嗡!”
禅杖破空,带着风雷之声!招式大开大阖,刚猛绝伦,却又暗含佛法禅理,每一杖挥出,都仿佛有龙象之力相随,金光万道,将龙战野周身笼罩在一片杖影之中!杖风激荡,竟将地面上袈裟的碎末都卷得四散飞扬!
“好杖法!” 龙战野赞了一声,知道这是决定胜负的时刻。他不再迟疑,腰间软剑再次出鞘!
“铮!”
这一次,剑光不再幻化青莲,而是变得凝练无比,迅疾如电!他施展出了其剑法精髓——青莲剑诀的杀招!身随剑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在漫天金色杖影中穿梭、突进!
他的剑法,不再追求范围的笼罩,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速度、意念,都凝聚于剑尖一点!以点破面,以快打慢!剑光与杖影不断碰撞,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叮当”脆响!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四散的气劲!
大殿之中,只见金光与赤芒疯狂交错,劲气狂飙,吹得众僧几乎睁不开眼!两人的身影都快到了极致,寻常弟子只能看到两团模糊的光影在激烈碰撞!
这场巅峰对决,已然超出了招式的范畴,更是内力、意志、以及对武道理解的终极碰撞!
终于,在不知第几百次交锋之后,妙谛大师因内伤在先,气息终究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凝滞,手中沉重的禅杖回防慢了那么一瞬!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龙战野眼中精光爆射!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软剑如同毒蛇出洞,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了重重杖影的封锁,剑尖吞吐着灼热的寒芒,悄无声息地,已然轻轻地、却带着致命威胁地,横在了妙谛大师的咽喉之前。
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狂飙的气劲缓缓平息。
飞舞的尘埃缓缓落下。
大殿内,死寂无声。
龙战持剑而立,呼吸也略显急促,额角见汗。他看着近在咫尺、面色平静却难掩苍白的妙谛方丈,缓缓收回了三分剑势,但剑尖依旧遥指,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方丈,你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