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峰小院里的老梅树开始落叶了。
清晨的霜气凝在叶缘，阳光一照便化作细碎的水珠，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圆点。林风正蹲在院角，对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敲敲打打——这是他给即将到来的“新成员”准备的窝。
“左边再高一点，”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对，右边好像有点歪……”
“你在做什么？”
战玲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练完剑回来，月白劲装上还带着晨露的湿痕，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
林风回头，咧嘴笑：“给咱们的新室友建房子！”
战玲珑皱眉：“什么新室友？”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林风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继续敲钉子。
战玲珑没再问，只是走到石桌前坐下，拿出剑巾擦拭佩剑。剑身在晨光下泛着冰蓝光泽，映出她专注的眉眼。
自从上次后山谈话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不是说变得亲密——他们本来就很默契——而是多了种说不出的松弛感。战玲珑不再总板着脸，林风也不再总是嬉皮笑脸中带着小心翼翼。就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在地下悄悄交错，枝叶在空中自然相触。
午时刚过，院门外传来叩门声。
林风跳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灵兽谷的弟子，穿着标志性的棕褐色短褂，手里各提着一个竹篮，篮子还用青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林师兄，战师姐。”为首的女弟子恭敬行礼，“奉谷主之命，特来送上谢礼。”
“谢礼？”战玲珑走过来。
“是的。”女弟子解释道，“上个月幽雾谷那批风影兔，多亏二位及时平息躁动，才没酿成大祸。谷主一直记着，前几日刚巧有对‘灵香猪’产崽，便命我们送来两只幼崽，聊表谢意。”
她掀开青布。竹篮里铺着柔软的干草，两只粉嫩嫩的小猪正蜷缩在一起酣睡，鼻子一耸一耸的，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它们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粉白，只在额头有一撮淡金色的绒毛，像戴了顶小皇冠。
林风眼睛都直了：“这……这是……”
“灵香猪，一阶灵兽。”女弟子介绍，“性情温顺，易饲养。成年后可帮忙寻找灵草，其粪便更是上等肥料。这对是兄妹，刚满月。”
战玲珑看着那两只小猪，眉头微蹙：“我们不会养灵兽。”
“很简单的。”另一个弟子连忙说，“每日喂三次特制灵奶，勤换窝草就行。这是饲养手册，还有这个月的口粮。”
她递上一本小册子和两个储物袋。林风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竹篮，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送走灵兽谷弟子后，小院里只剩下两人……和两只猪。
战玲珑看着林风蹲在木箱边，轻手轻脚地把小猪放进刚做好的窝里，眉头越皱越紧。
“你真要养？”
“当然要养！”林风眼睛发亮，“师姐你看，它们多可爱！”
“它们是灵兽，不是宠物。”
“灵兽也可以是宠物嘛。”林风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小奶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来来来，吃饭饭了~”
小猪被奶香吸引，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粉嫩的鼻子凑近奶嘴。林风一手一个奶瓶，小心翼翼地喂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慢点喝，别呛着……哎你这只怎么抢妹妹的……”
战玲珑站在一旁看着，半晌无言。
阳光透过梅树枝叶洒下来，在林风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喂猪的动作笨拙却极其认真，仿佛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使命。两只小猪咕咚咕咚喝着奶，小尾巴欢快地甩动。
这画面……有点荒谬，又有点……温馨。
战玲珑的眉头渐渐松开。她走到石桌边坐下，翻开那本饲养手册。里面图文并茂，详细记载了灵香猪的习性、饮食、注意事项。
“每日需晒太阳半个时辰。”她念道。
“明白！我明天就把窝挪到向阳处。”
“忌食辛辣、寒凉之物。”
“记下了！只喂灵谷和灵奶。”
“成年后可训练寻宝……”
“这个好！以后带它们去找药材！”
林风一边喂猪一边应和，眼睛亮晶晶的。喂完奶，他又拿出两块柔软的布巾，轻轻擦拭小猪的嘴角。两只小猪吃饱喝足，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又蜷成一团睡着了。
“师姐你看，”林风压低声音，像怕吵醒它们，“它们睡觉还会打小呼噜。”
战玲珑看着那两只睡相憨态可掬的小猪，又看看林风那副“老父亲”般的表情，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给它们起个名字吧。”她说。
林风愣了愣，随即兴奋起来：“好啊！这只额头金毛浓一点的叫‘元宝’怎么样？招财进宝！这只淡一点的……叫‘玲珑’？”
战玲珑瞥他一眼。
“开玩笑的！”林风连忙改口，“叫‘琥珀’？你看它毛色像不像琥珀？”
“随你。”
“那就元宝和琥珀！”林风美滋滋地宣布，“元宝是哥哥，琥珀是妹妹。”
他将两只小猪轻轻放回窝里，盖上准备好的小毯子。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战玲珑正看着他，眼中带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师姐？”他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战玲珑移开视线，顿了顿，“你……很喜欢灵兽？”
“喜欢啊。”林风理所当然地说，“灵兽多好啊，单纯，你喂它，它就对你好，不会耍心眼，不会背后捅刀子。”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有种难得的通透。战玲珑想起他那些“歪门邪道”，想起他总能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把危险的事情变得有趣。
或许这就是林风的道——在修仙这个充满算计和厮杀的世界里，他依然保持着某种天真，某种对美好事物的热爱和珍惜。
“你准备把它们养在哪？”战玲珑问。
“就养在院里啊。”林风理所当然，“我在窝底下刻了恒温阵法，冬暖夏凉。白天放出来晒太阳，晚上收回去睡觉。”
他指着院子一角：“那边我打算种点灵草，等它们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吃的。还有这边，我准备搭个小棚子，下雨天它们可以躲雨……”
他絮絮叨叨说着规划，眼里闪着光。战玲珑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夕阳西下时，小院被染成一片暖金色。元宝和琥珀睡醒了，开始在窝里拱来拱去。林风把它们抱出来，放在院中的草地上。两只小猪摇摇晃晃地探索新世界，元宝胆子大，直往梅树根下拱；琥珀胆小，亦步亦趋地跟着哥哥。
战玲珑坐在石桌前，看着这一幕。阳光温暖，微风和煦，小猪哼唧，林风蹲在旁边傻笑——这画面太过平和，和她记忆中那些刀光剑影、生死搏杀形成鲜明对比。
但她不讨厌。
不仅不讨厌，甚至觉得……挺好的。
“师姐，”林风忽然抬头，“你说咱们以后要是退休了，就在山里盖个小院子，养一群灵兽，种一片灵田，怎么样？”
这问题问得太远，远到战玲珑从未想过。修仙之人寿元漫长，筑基期就有两百年，金丹五百年，元婴千年……“退休”这个词，离他们太远了。
但她看着林风期待的眼神，看着那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猪，看着这个被夕阳镀上金边的小院，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想。
“随你。”她说。
两个字，却让林风笑开了花。
因为他听懂了——战玲珑没说“不可能”，没说“别做梦”，她说“随你”。这意味着，在她心里，这个遥远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至少不是完全被否定的。
这就够了。
夕阳终于沉入西山，暮色四合。林风把元宝和琥珀抱回窝里，又在窝边放了两颗五彩糖豆当“宵夜”——虽然小猪还小不能吃，但他说“闻闻甜味做个美梦”。
战玲珑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下次任务，三日后出发。”
“我知道。”林风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屑，“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新改进的痒痒粉扩散速度提高三成，震荡球加了定向功能，还有……”
他絮絮叨叨说着，战玲珑静静听着。
夜幕降临，星辰渐显。
两人并肩站在院中，看着窝里熟睡的小猪。元宝蜷成一团，琥珀把脑袋靠在哥哥背上，呼吸均匀。
“师姐，”林风轻声说，“等咱们完成任务回来，它们应该又长大一圈了。”
“嗯。”
“到时候我教它们认灵草。”
“嗯。”
“师姐你要不要也喂喂它们？它们很乖的。”
“……明天再说。”
林风笑了。他知道，战玲珑答应了。
夜色渐深，两人各自回屋。林风临睡前又去看了眼小猪，给它们掖了掖毯子。战玲珑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看着院中那个简陋却温馨的小窝，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很淡，但真实。
月光洒满小院，梅树影影绰绰。
窝里，两只小猪在梦中发出细碎的哼唧声，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而他们的内门生活，确实才刚刚开始。
未来还有无数任务，无数挑战，无数危险。
但也有无数这样的夜晚，无数这样的温馨，无数这样的并肩。
这就够了。
未来可期。
因为重要的不是终点在哪里，而是这一路上，和谁同行。
而他们，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同行者。
月光温柔，夜色正好。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