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钟声响彻九峰，余音在山谷间回荡不息，惊起一群群栖息的灵鸟。
晨光初露，白玉广场上的告示栏前已是人声鼎沸。新贴出的宗门令用朱砂大字书写，在晨光下格外醒目：
“奉掌门令：十年一度‘万墟秘境’三月后开启。凡筑基期内门弟子，皆需组队前往。每队三至五人，不得擅行。秘境凶险，生死自负，然机缘丰厚，望各弟子勤勉准备。”
人群炸开了锅。
“万墟秘境！终于要开了！”
“听说里面有上古传承！”
“但也危险啊，上届活着回来的不到六成……”
“必须组队？那得赶紧找靠谱的队友！”
林风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尖看完告示，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的灵鼠。他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自制睡袋——外层是防水兽皮，内衬缝着恒温阵法，还贴心地设计了可拆卸的枕头和储物暗袋。这是他听说秘境消息后连夜赶制的“秘境必备神器”。
“三到五人……”他掰着手指数，“我跟师姐两个，再加谁好呢？陈小凡那小子最近剑法进步挺快，就是胆子小了点……周明轩师兄阵法造诣高，但太正经了，不好玩……”
正琢磨着，一道阴影笼罩了他。
林风抬起头，对上一双冰寒的眸子。
战玲珑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依旧是那身月白劲装，长发高束，腰间佩剑。只是今日她的脸色格外冷，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
“师、师姐早啊！”林风堆起笑脸，举了举怀里的睡袋，“你看我刚做的，秘境里肯定用得——”
话没说完，战玲珑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林风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双脚离地三寸，睡袋“啪嗒”掉在地上。周围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
“跟我一队。”战玲珑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啊？”林风眨眨眼，“我们本来就是一队啊……”
“我是说，”战玲珑一字一顿，“这次秘境，你只能跟我一队。”
她松开手，林风踉跄落地，连忙整理衣领。周围传来压抑的笑声和议论：
“战师姐这是……”
“怕林师兄祸害别人吧？”
“也是，林师兄那些‘歪门邪道’，一般人可扛不住……”
林风听在耳里，也不恼，反而咧嘴笑：“师姐这么紧张我啊？”
“少废话。”战玲珑别过脸，耳根却微微泛红，“我是怕你去祸害别人，拖累同门。”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谁都听得出言外之意——她是要亲自看着林风，护着他。
林风心里暖洋洋的，弯腰捡起睡袋，拍掉灰尘：“那师姐，咱们队还差一两个人，你看找谁——”
“不用。”战玲珑打断他，“就我们两个。”
“啊？宗门令说三到五人……”
“我说，就我们两个。”战玲珑重复，语气斩钉截铁。
周围又是一阵哗然。
万墟秘境凶名在外，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多一分生机。别人都是尽可能凑满五人，战玲珑却反其道而行，只要两人组队——而且还是带着林风这个“不定时炸炉”的搭档。
“战师妹，三思啊。”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人群分开，陆明轩走了过来。这位丹堂天才自从上次败给林风后，闭关数月，如今气息更加沉稳，已隐隐摸到筑基中期的门槛。他看向战玲珑，诚恳道：“秘境凶险，两人组队太过冒险。若师妹不嫌弃，我可加入你们队伍，互相也有照应。”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台阶，也表了诚意。
但战玲珑摇头：“不必。”
陆明轩还想再劝，林风却笑嘻嘻插话：“陆师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跟师姐搭档惯了，人多反而别扭。”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陆师兄你不知道，师姐打起架来那叫一个猛，人多了她还嫌碍事。”
战玲珑瞪他一眼，却没反驳。
陆明轩见状，也不再勉强，只是深深看了林风一眼：“那祝二位……一切顺利。”
他转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落寞。周围弟子们交换着眼色，窃窃私语：
“战师姐也太护短了……”
“两人进秘境？这不是送死吗？”
“也不一定，他们端掉毒蝎坛那次……”
“那是靠偷袭和诡计，秘境里可不一样……”
议论声中，战玲珑已拉着林风挤出人群，往紫阳峰走去。
山道上，林风抱着睡袋跟在后面，忍不住问：“师姐，你真打算就咱们俩去啊？”
“嗯。”
“为什么？”
“人多了，麻烦。”战玲珑脚步不停，“秘境之中，信任比人数重要。”
她说得简单，林风却听懂了。
万墟秘境是上古战场遗迹，里面不仅有凶兽、毒瘴、陷阱，更有人心的算计。组队的人多了，心思就杂，关键时刻未必靠得住。而她和林风，是经历过生死、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搭档。
这种信任，比多几个队友更有价值。
“可是师姐，”林风还是有些担心，“万一遇到咱们应付不了的……”
“那就跑。”战玲珑干脆利落，“你跑得快，我剑利，逃命足够了。”
林风一愣，随即笑起来：“师姐你这是把逃命说得理直气壮啊。”
“活着才有机会。”战玲珑淡淡道，“死了，什么都没了。”
这话说得平静，却透着一种历经生死后才有的通透。林风想起她身上那些旧伤，想起她三年前能从金丹期邪修手下逃生，忽然明白了什么。
“师姐，”他轻声问，“你进过秘境？”
“嗯。”
“什么时候？”
“三年前。”
林风心头一紧。三年前，正是战玲珑受那道险致命伤的时候。
“那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也是两个人组队？”
战玲珑脚步顿了顿，良久，才道：“五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
声音很轻，轻得像风吹过落叶。但林风听出了其中的重量——那是三条人命的重量。
山风吹过，林间的松涛阵阵。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再说话。
回到小院时，元宝和琥珀正在晒太阳。两只小猪比一个月前长大了不少，已经有林风小臂那么长。见到主人回来，它们欢快地哼唧着跑过来，围着林风的脚打转。
“吃饭了没啊？”林风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掏出灵谷饼。
战玲珑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冰寒渐渐融化。她走到石桌前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从藏经阁抄录的秘境资料，你拿去研究。”
林风接过，灵识探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玉简里记载的内容极为详尽：万墟秘境的地形图、已知的危险区域、常见凶兽的特性、灵草矿产的分布……甚至还有一些前人探索的心得笔记。这些资料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收集全的，战玲珑怕是早就开始准备了。
“师姐，”他抬头，“你早就知道要进秘境？”
“宗门每十年开一次秘境，时间固定。”战玲珑擦拭着剑身，“三个月前，我就开始准备了。”
林风心中感动，嘴上却说：“那师姐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准备啊！”
“告诉你？”战玲珑瞥他一眼，“让你提前三个月就开始折腾那些‘秘境必备神器’？”她目光落在林风怀里的睡袋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修炼，多研究阵法。”
林风嘿嘿笑：“我这也是准备工作嘛。师姐你看，这睡袋恒温防水，还能当简易帐篷用，里面缝了三十六处储物暗袋，可以分类装各种物资……”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发明”，战玲珑也不打断，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阳光洒满小院，两只小猪吃饱了，在草地上打滚嬉闹。元宝胆子大，去拱战玲珑的靴子，被她轻轻拨开也不恼，又乐颠颠地跑去找琥珀。
这画面温馨得不像是即将奔赴险境的修士，倒像是寻常人家的闲适午后。
“林风。”战玲珑忽然开口。
“嗯？”
“这三个月的准备期，”她看着他，眼神认真，“我会对你进行特训。”
“特训？”林风眼睛一亮，“师姐要教我剑法？”
“不。”战玲珑摇头，“教你保命。”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清单：“秘境中最常见的十二种危险：毒瘴、幻阵、凶兽围攻、地陷、灵力乱流……每一种，我们都要针对性地训练应对之法。”
林风接过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训练项目，从闭气抗毒到幻境挣脱，从凶兽习性到逃生路线……周全得可怕。
“师姐，”他咽了口唾沫，“这些……三个月学得完吗？”
“学不完也得学。”战玲珑站起身，剑尖指地，“现在开始第一项：闭气抗毒训练。”
“现在？！”林风傻眼。
“不然呢？”战玲珑挑眉，“秘境不会等你准备好才开。”
她走到院中空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一股淡绿色的烟雾飘出，带着刺鼻的腥甜味。
“这是‘迷魂瘴’的仿制品，毒性只有真品的一成。”战玲珑解释，“你的任务是：在毒瘴中坚持三十息，同时布置一个简易防御阵法。”
林风看着那团绿雾，头皮发麻：“师姐，这会不会太……”
“太什么？”战玲珑冷冷道，“秘境里的毒瘴比这浓十倍，毒性强百倍。你现在退缩，到时候就是死。”
林风咬咬牙，放下睡袋，走到毒瘴边缘。他深吸一口气，闭气，踏入雾中。
绿色的烟雾瞬间将他包裹。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即使闭着气，也能感觉到皮肤传来微微的灼烧感。眼前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双手开始结印。灵力从指尖涌出，在地上刻划阵纹。但手指在颤抖，阵纹歪歪扭扭。
“稳住呼吸。”战玲珑的声音穿透雾气传来，“毒瘴影响的是感知，不是灵力。用灵识‘看’，不要用眼睛。”
林风闭目，灵识展开。果然，在灵识的感知中，阵纹清晰了许多。他重新调整呼吸——不是用口鼻，而是用灵力在体内循环，模拟呼吸的频率。
手指稳了，阵纹正了。
十息、二十息、二十五息……
肺部开始灼痛，眼前阵阵发黑。但阵法已完成了八成。
“最后五息。”战玲珑提醒。
林风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精神。手指飞速移动，最后一道阵纹落下。
“嗡——”
淡金色的光幕升起，将毒瘴隔绝在外。
正好三十息。
林风踉跄退出毒瘴范围，大口喘气，脸色苍白。战玲珑递过一颗解毒丹，他接过吞下，清凉的药力散开，才缓过劲来。
“阵法完成度七成，阵眼偏移三分。”战玲珑点评，“但能在毒瘴中坚持三十息并布阵，合格。”
林风喘着气笑：“才合格啊？”
“第一次，不错了。”战玲珑难得地给了句肯定，“休息一炷香，继续。”
“还来？！”
“秘境里不会给你休息时间。”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小院里不断传来各种动静：爆炸声、剑气破空声、林风的哀嚎声、以及战玲珑冷静的指点声。
偶尔有路过的弟子驻足观望，看到院中的训练场景，都暗暗咋舌。
“战师姐这训练……太狠了吧？”
“林师兄也是拼，都摔成那样了还爬起来……”
“怪不得他们敢两人进秘境……”
夕阳西下时，训练终于告一段落。
林风瘫在石凳上，浑身像散了架。今天他经历了毒瘴、幻境、凶兽围攻模拟（用的是战玲珑的剑气）、还有各种陷阱逃脱训练。虽然都是简化版，但也够呛。
战玲珑坐在他对面，倒了两杯灵茶。她的气息依旧平稳，只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今天到此为止。”她说，“明天继续。”
“还来？”林风哀叹，“师姐，咱们要训练三个月啊？”
“三个月，很短。”战玲珑抿了口茶，“秘境开启后，要在里面待至少一个月。这一个月，每一天都可能决定生死。”
林风沉默了。他想起玉简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某弟子被幻境所困，自断经脉；某队伍内讧，互相残杀；某天才遭遇凶兽群，尸骨无存……
修仙之路，从来不是风花雪月。
“师姐，”他忽然问，“三年前，你在秘境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战玲珑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良久，她轻声道：“因为有人把生的机会让给了我。”
她没再说下去，但林风明白了。
那三道亡魂，不仅是战友，更是恩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院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元宝和琥珀吃饱了，依偎在窝边打盹，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师姐，”林风看着夕阳，轻声说，“这次秘境，咱们一定要都活着出来。”
“嗯。”
“等出来了，我请你吃烤灵猪——不是元宝和琥珀，是真灵猪。”
“随你。”
“然后咱们再养几只灵兽，把院子弄热闹点。”
“随你。”
“师姐你怎么老说‘随你’？”
“……闭嘴。”
林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有了坚定。
三个月，他会拼尽全力。
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总是嘴硬心软的师姐。
因为这次秘境，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把生的机会让出来。
他们要一起进去，一起出来。
就这么简单。
夜幕降临，星辰渐显。
秘境的风云，即将开启。
而他们的传奇，也将在那片上古废墟中，写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