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靠在墙边,手还在发抖。药片压住了喉咙里的血腥味,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胸口空荡荡的,呼吸很费力。
谢珩站在她面前,眉头一直没松开。他盯着她拿着玉佩的手,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的脉搏不对。”他说。
她想抽手,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手指贴着她的手腕,停了几秒,脸色忽然变了。
“你的命线……怎么快没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原本清楚的那条线,现在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一点点影子,好像随时会断掉。
她张了嘴,却说不出话。
谢珩一把将她拉近,另一只手撕开自己的衣襟。他胸口有一道纹身,平时是暗金色的,像刻上去的符文,但现在整片都变红了,像是下面有血在烧。
“是他。”谢珩声音很低,“北狄王在第十世动了手脚。你每次用血纹预知,不只是折寿——那是蛊虫在吃你的命。”
她脑子一懵。
七次预知,七十年寿命。她本来身体就差,活不到三十岁。她一直以为,只要撑住,就能走到最后。
原来不是命不好,是有人早就设好了局。
“你说……蚀魂蛊?”她声音发抖。
“嗯。”他点头,“种在心里,靠心血激活。你越拼命,它就越强。每用一次血纹,它就啃一口你的魂。”
她想起每次咳血后的冷,想起梦里御花园的石桌越来越模糊,连《璇玑图》的纹路都开始残缺——不是她记不清了,是她的命快没了。
她抬头看他:“那你刚才给我的药……”
“只能压症状。”他打断她,“治不了根。”
她闭上眼,靠着墙慢慢滑下去。膝盖跪在地上,手指掐进掌心。疼让她清醒一点。
“那就这样吧。”她说,“我本来也没指望活太久。”
话刚说完,手腕又被抓住。
谢珩蹲下来,看着她,眼睛黑得吓人。“你想死?”他问。
她没说话。
他冷笑一声,松开她,转身走向展柜。
她心里一紧,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只能看着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支判官笔,寒光一闪,直接刺进自己胸口。
她喊不出声。
血没有往下流,反而顺着笔杆往上爬,缠绕着上面的刻痕。他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发青,但手很稳。
他走回来,抓住她的手,把笔尖按在她掌心。
一股热流冲进身体,从手掌一路冲到心脏。她猛地一震,像被人从水里拽出来,一口气呛进肺里。
她感觉血回来了,心跳有力了,手指也不再冰凉。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已经渗出血,是黑色的,一滴滴落在她手上。
“你干什么!”她终于喊出声。
“换命。”他说,声音沙哑,“我的血能压住蛊虫。只要你活着,它就不能把你吞光。”
她用力甩手,想挣脱,但他抓得太紧。那支笔还插在胸口,血不停往她这边流,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
“我不需要你这样!”她吼他,“说好一起活下去的!你忘了?”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很轻。
“我没忘。”他说,“所以我选这个法子。”
她眼眶发热,眼泪掉了下来。她看见他鬓角冒汗,脸色越来越差,但那只手始终没松。
展柜里的《璇玑图》又震了一下。
她忽然察觉什么,伸手摸自己头发——那根藏在额角的白发,正在变黑,从根部一点点恢复原来的颜色。
她愣住了。
生命力真的回来了。
可代价是他的命。
“够了!”她咬牙,“我已经好了,你停下!”
他摇头,嘴里涌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跪倒,单膝撑地,手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腕。
“还没完。”他喘着气,“蛊虫没死透,你一停,它还会醒。”
她想用另一只手去拔那支笔,刚碰到他胸口,就被他抓住。
“别碰伤口。”他低声说,“会伤你。”
眼泪砸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谢珩,你听我说一句行不行?”她声音发抖,“我不想一个人活十世!我只想这一世,你能站在我旁边!”
他抬头看她,眼神有点散,但还是努力看着她。
“我在。”他说,“我一直都在。”
然后他又咳出一口血,比之前更黑更稠。身体晃了晃,终于倒下。
她扑过去接住他,肩膀撞在地上也不管。他倒在她怀里,脸贴着她脖子,呼吸很弱。
她抱着他,手指碰到他胸口的笔。血还在流,但慢了。魔纹没有退,反而跳得更快,像是要破皮而出。
她低头看他,发现他眼皮动了动,嘴微张,好像还想说什么。
她把耳朵凑过去。
“只要……你还活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就没输……”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彻底昏过去。
她没动。
展厅的灯一排排熄灭,只剩展柜周围还亮着。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也照在她满是泪的脸颊上。
她低头看他胸口的笔,血不再往她这边流了。他的脉搏很弱,一下一下,像是随时会停。
她慢慢抬起手,把那根刚变黑的发丝绕在指尖。
然后她轻轻扶正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外面传来清洁车的声音,轮子滚过地面,越来越近。
她盯着展柜玻璃的裂缝,那里还有一点温热。
她抬起手,轻轻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