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的手仍贴在展柜的玻璃上,指尖微微发麻。她方才试图唤醒什么,却一无所获。玉佩上的血纹没有亮起,梦中的御花园也模糊不清。她终于明白,不是预知出了问题,而是答案本就不在未来。
她缓缓收回手,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抬头望向几步之外的青崖。
“你一直跟着他。”她的声音沙哑,“你知道的,远比你说的多。”
青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他抬起手,按住左腿某处。
“世子给我的这条腿,不只是为了让我走路。”说完,他用力一压。
咔哒一声,腿甲侧面弹开一个小口,一块陈旧的玉佩掉落出来。颜色泛青,边缘磨损严重,断口处布满细纹。
薛明蕙盯着那块玉,心跳骤然加快。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这块玉是谢珩送的,一直贴身携带,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她慢慢将两块玉靠近。
当它们相触的一瞬,发出轻微一响。断口严丝合缝,纹路连成一片,仿佛原本就是一体。
青崖看着她:“这是谢家密室的钥匙。唯有谢家嫡系之血,加上判官笔,才能激活它。”
薛明蕙未语,只将拼合后的玉佩握紧。她感到玉佩微微震动,似在指引方向。她弯腰抱起地上的谢珩,站起身时脚步微晃,却仍坚定前行。
青崖跟在身后,机关腿踏地沉稳。玉佩的震感越来越强,引他们来到展厅西北角的一幅画前。那是一幅寻常山水画,看似无异。可他们一靠近,画轴竟自行卷起,露出背后的墙面。
墙上刻着谢家家纹,中央有个凹槽,形状与玉佩完全吻合。
她将玉佩嵌入其中。
墙壁轻颤,缓缓开启,冷风随之涌出,夹杂着陈年尘埃的气息。一条向下的通道显露眼前,两侧灯火幽然,照亮前路。
她背起谢珩,咬牙迈步而入。青崖随后进入,顺手合上了门。
通道漫长,走了约莫一刻钟才至尽头。那里是一间石室,四壁刻满文字。中央立着一块高耸石碑,表面光滑如镜。
她轻轻将谢珩安置在墙边,让他倚靠着。他面色苍白,唇色发黑,嘴角残留干涸血迹。胸口的魔纹仍在跳动,颜色未变。
她走向石碑,伸手触碰。
毫无反应。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谢珩靴中取出那段断裂的判官笔,用笔尖划破掌心,让鲜血滴落碑面。血水流下,石碑依旧沉寂。
不行。
或许需要两人之血。
她低头咬破指尖,蘸取谢珩唇边血迹,再次滴落。这一次,血液交融,碑面忽然亮起。
光芒自下而上蔓延,整块石碑仿佛活了过来。
字迹浮现而出:“魔种非祸,情劫是福,十世轮回方得真解。”
她望着这十六个字,脑中轰然作响。
原来并非诅咒。
魔种不是灾厄,而是谢家先祖留下的力量,唯有历经十世情劫方可觉醒。每一次离别,每一次生死,并非徒劳。所谓命运,实为考验。
她回头看向谢珩。他仍闭着眼,但胸口的魔纹似乎轻轻闪了一下。
这时,青崖低声开口:“有人在听。”
她立刻警觉。室内无人,但她确实感受到一股窥视之意。她望向青崖,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的左腿——机关腿上的家纹正在发烫,似有所感应。
紧接着,声音响起。
不从门外,也不自头顶。它直接钻入耳中,带着冷笑。
“可惜你们来晚了。”
是北狄王的声音。
“真解已毁,轮回将崩——你们,永远走不出这一世!”
话音落下,地面微震。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裂开一道缝隙。灯火闪烁几下,转暗,却未熄灭。
她未动。
她知道他在恐吓。可她也清楚,他不会无的放矢。真解……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她再看石碑,逐字细读。清晰分明,唯独末尾一段被强行抹去,留下残痕。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靛蓝荷包,倒出最后一点药粉。粉末落在裂缝之上,瞬间燃起微火,映出几个残字:
“……待双魂共照,光自生。”
她低声念出。
火光转瞬熄灭,药粉燃尽。
但那句话已深印心底。
双魂共照。
不是一人独撑到底,而是两人共同清醒,一同面对真相。
她蹲下身,将拼合的玉佩按在谢珩心口。玉佩微温。她轻声说:“你说过,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没输。”
顿了顿,声音更低:“那我也说一句——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放弃。”
青崖走到碑前,将机关腿抵地,把腿上的家纹对准碑底一处凹坑,轻轻按下。一道光圈扩散开来,笼罩整个石室。
“禁制已开。”他说,“短时间内,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她点头。
她在谢珩身旁坐下,一手搭在他腕上。脉搏微弱,但仍在。她闭上眼,不再去想能否取胜,也不计算还能活多久。此刻,她只想守住这个人。
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察觉玉佩又震了一下。
睁开眼。
谢珩的手指动了。
不是抽搐,而是缓慢地,朝着她的方向移动了半寸。
她屏住呼吸,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睫毛轻颤,嘴唇微动,似要说话。
她俯身靠近。
他的声音极轻,几乎不可闻:
“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