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空气仿佛因默王妃那聚焦于“水”的冰冷提问而骤然凝固。苏皖沫与舒言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声无息弥漫开来的、如同深海暗流般的凛冽寒意。舒言深吸一口气,神色愈发凝重,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调出了一系列更加详细、也更加触目惊心的关于水资源的报告与影像。
“姐姐……” 舒言的声音带着沉痛,开始详细叙述,“情况……非常不乐观。”
“江河湖泊方面,工业废水、生活污水的排放量远超自然净化能力,重金属、有机污染物、富营养物质严重超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地表水水质为劣五类,已基本丧失使用功能。许多曾经的‘母亲河’已沦为‘排污沟’,水生生态系统大面积崩溃……”
他展示着一条条颜色诡异、泡沫翻滚、死鱼遍布的河流影像,以及干涸见底、龟裂如蛛网的湖泊照片。
“地下水超采严重,水位持续下降,引发地面沉降、海水倒灌等次生灾害。同时,农业化肥、农药的渗漏,以及工业废渣的非法填埋,导致大面积地下水体受到污染……”
影像切换到因过度抽水而塌陷的地面,以及沿海地区因海水入侵而荒芜的盐碱地。
“海洋……是重灾区。” 舒言的语气沉重到了极点,“塑料污染已形成巨大的‘垃圾带’,微塑料遍布整个水层,进入食物链,威胁所有海洋生物。石油泄漏、重金属污染、放射性物质……再加上温室效应导致的海洋酸化、珊瑚白化……海洋生态……正在走向系统性崩溃的边缘……”
画面中,是触目惊心的海上垃圾山、被原油包裹窒息的海鸟、成片死亡的珊瑚礁……
舒言每说一句,苏皖沫就在旁边用力点头,小脸气得通红,补充着一些亲眼所见的惨状。
默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狐狸眼中,冰蓝色的光芒却越来越盛,仿佛有风暴在其中酝酿。她纤细的手指已然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舒言所描述的每一幅画面,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玷污着她心中最神圣的领域——水!
然而,就在这滔天的怒意即将冲破理智的堤坝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骤然划过她的心湖,带来了一丝……冰冷的庆幸与后怕!
‘幸好……’ 她心中暗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隐晦地扫了一眼内室床榻上那安然沉睡的身影,‘……清漓他……有先见之明!’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水清漓以莫大法力,将那片与人类世界海域相连、却因其纯净珍贵而屡遭觊觎的须颜海,整个从空间上隔离了出来,并带回了仙境,融入了静水湖的体系之中,成为了独属于仙境、受绝对保护的纯净水域!
若非如此,以人类如今这般疯狂的破坏力,恐怕连须颜海那最后一方净土,也难逃毒手!那将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这份庆幸,稍稍冲淡了她心中的怒火,却更添了对人类短视与贪婪的鄙夷。
然而,默的庆幸与压抑的怒火,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瞬——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充满了无尽暴怒与毁灭意志的恐怖龙吟,毫无征兆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整个水玲珑宫的上空!不!是直接炸响在默、苏皖沫、舒言三人的灵魂深处!
这龙吟,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静水龙渊!
是水龙!
作为水清漓的本命神兽,与静水本源、与水之法则有着最直接、最深刻联系的存在,水龙在舒言叙述人间水患、尤其是感知到默那因“水之玷污”而升腾的怒意时,彻底……暴走了!
它感受到了!清晰地感受到了!它所守护、所挚爱的“水”,在人间正遭受着何等惨无人道的亵渎与摧残!那污浊、那毒害、那消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通过无形的法则联系,狠狠地刺痛了它那高傲而纯粹的灵魂!
这已不是冒犯,这是……宣战!是对整个水之法则、对静水之主、对它水龙尊严的……最恶毒的挑衅!
龙渊之内,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爆发!整个异度空间都在剧烈震荡!水龙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冰蓝色的龙鳞因极致的愤怒而倒竖起来,闪烁着毁灭性的寒光!它仰天咆哮,龙目中燃烧着足以焚尽星辰的怒火,恨不得立刻撕裂空间,降临人间,将那些玷污净水的蝼蚁……统统碾碎!用它们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水龙的暴怒,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击着整个水玲珑宫的结界,也让水榭内的苏皖沫和舒言脸色煞白,灵魂战栗,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而,就在这毁天灭地的龙怒即将彻底失控的刹那——
“安静。”
一个清冷、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安抚力量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清晰地响彻在狂暴的龙吟之中,也回荡在默、苏皖沫和舒言的心神深处。
是默!
她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狐狸眼中冰蓝光芒大盛,周身散发出浩瀚如海的静水仙力!她并未看向龙渊方向,而是将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身旁的玉柱之上。
通过这接触,她那精纯磅礴的静水仙力,混合着她作为水王妃的权柄意志,化作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蓝色光流,沿着宫殿下方的水脉,瞬间传递到了龙渊深处,如同最温柔的臂膀,轻轻地……环抱住了那头因暴怒而几近疯狂的水龙!
“我知道你怒,” 默的心念,如同最温暖的泉水,流入水龙狂暴的意识,“我亦怒。”
“但,此刻,非是发泄之时。”
她的意念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与……命令!
“清漓在休憩,莫要惊扰他。”
“人间污浊,自有清算之日。”
“静下心来,守护好我们的静水。”
这蕴含着无上权柄与温柔力量的安抚,如同甘霖洒入烈焰,瞬间抚平了水龙那几乎要炸裂的狂怒。龙渊内的风暴渐渐平息,那毁灭性的咆哮化为了低沉而充满不甘的呜咽。水龙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龙目中怒火未消,却多了一丝压抑的委屈与……对默意志的绝对服从。它知道,王妃是对的。主人需要安宁。但它将这份滔天怒火,深深地埋藏了起来,化作更加强大的训练动力!它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涤荡人间一切污秽!
感受到水龙的气息逐渐平稳,默微微松了口气,收回了手掌。她重新坐下,看向惊魂未定的苏皖沫和舒言,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眼神深处,那抹寒意愈发深邃。
“继续说吧。” 她淡淡道,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苏皖沫和舒言都知道,一场源自“水”的怒火,已然在仙境最深处,悄然点燃。而默王妃,便是那掌控着怒潮闸门的……唯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