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临湖水榭。
毒夕绯的“登门致谢”,在默王妃一番插科打诨与光速认输下,气氛早已变得轻松融洽。水清漓见二人相谈甚欢,无意参与这女儿家的闲谈,便对默微微颔首,冰蓝色的身影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前往水玲珑宫深处的书房,处理他日常的水系事务与幕天阁相关的案牍工作。
水榭内,便只剩下默与毒夕绯二人。
水榭临水而建,以白玉为栏,琉璃为顶,四周垂着淡蓝色的鲛绡纱幔,微风拂过,水波不兴,莲香阵阵。默引着毒夕绯在玉桌旁坐下,玉桌触手温凉,桌上早已备好了茶具。并非静水湖特有的“冰心雾芽”,而是默特意取出的一罐来自花蕾堡的、名为“千蕊醉梦”的灵茶。此茶以万花精魄熏制,茶汤呈梦幻的琉璃色,香气馥郁悠长,带着百花芬芳,更有一丝安神涤心的妙用,其性温和,不易与毒夕绯周身自然流转的毒息产生冲突。
“毒姐姐,尝尝这个,”默执起一把通体莹白的暖玉壶,壶中泉水已然沸腾,她手法娴熟地烫杯、置茶、高冲、低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琉璃色的茶汤注入薄如蝉翼的玉盏中,顿时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这是花翎姐姐前些日子送来的‘千蕊醉梦’,最是宁神静气,想来应该合姐姐的胃口。”
毒夕绯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暖意。她没想到默如此细心,竟特意选了这般与她属性相合的茶。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紫色光晕,轻轻端起玉盏,置于鼻尖轻嗅,妖异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惬意的神色:“果然好茶,香气入魂,令人沉醉。妹妹有心了。”
“姐姐喜欢就好。”默嫣然一笑,自己也端起一盏,轻轻吹散热气,小口品尝起来。
两人对坐品茗,起初聊些仙境趣闻,花花草草。毒夕绯久未出汐毒府,对外界变化颇感新奇,默便挑着些无关紧要却又生动有趣的事情说与她听,比如哪处仙山新孕育了灵兽,哪位仙子的洞府布置得别出心裁,颜爵又画出了什么惊世骇俗(或者说滑稽可笑)的画作等等。默口才极佳,描述起来绘声绘色,引得毒夕绯不时掩唇轻笑,那双妖媚的眼眸中也少了平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说起来,”毒夕绯放下茶盏,目光透过水榭的纱幔,望向远处烟波浩渺的湖面,语气带着一丝感慨,“许久未曾如此静心品茶,闲话家常了。以往在汐毒府,终日与毒物为伴,虽不寂寞,却也少了些……烟火气。”
默闻言,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深知毒夕绯过往因毒性暴走而自我封闭的孤寂,如今毒性归正,心境自然也随之开阔。她笑道:“姐姐如今毒性已稳,来去自如,日后若是闷了,随时可来静水湖寻我。虽说我这里比不得姐姐的汐毒府‘多姿多彩’,但清茶管够,闲话也有的是。”
毒夕绯转头看她,眼中暖意更浓:“那姐姐我可就当真了,日后少不得要来叨扰妹妹。”
“求之不得呢!”默笑靥如花,“正好我也嫌平日里只有清漓在,他话又少,闷也闷死了。有姐姐来做伴,不知多热闹!”
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在茶香笑语中又拉近了不少。毒夕绯本性并非冷漠之人,只是过往经历使然,如今卸下心防,言谈间也流露出几分真性情,与默倒是颇为投契。
与此同时,水玲珑宫深处,书房。
与临湖水榭的闲适温馨不同,书房内弥漫着一种静谧而严肃的气息。书房极其宽敞,四壁并非寻常砖石,而是由万年玄冰凝铸而成,光洁如镜,却又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将外界的声音与气息完全隔绝。穹顶之上,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幽蓝色水幕,水幕之中有无数星辰光点闪烁明灭,构成一幅浩瀚的周天水图,缓缓流转。
书房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寒玉书案,案上整齐地摆放着诸多卷宗、玉简与晶石。卷宗以水蚕丝织就,莹白如玉;玉简通体剔透,内蕴灵光;晶石则颜色各异,封印着不同的信息与能量波动。这些皆是需要水清漓亲自批阅处理的公务,涉及静水湖及其管辖下万千水域的治理、水族生灵的秩序、以及幕天阁分配下来的、与水文、气候、乃至下界星辰水循环相关的各项事宜。
水清漓端坐于寒玉书案之后,身姿挺拔,冰蓝色的长发如瀑垂落。他面前悬浮着数枚正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玉简,其内信息如流水般涌入他的神识。他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快速浏览、分析、决断。时而指尖轻点,一道冰蓝色的仙力没入玉简,留下批注或指令;时而掌心虚按,一枚晶石飞起,其中封印的混乱水灵之气被瞬间梳理平和;时而抬眸望向穹顶的水幕星图,指尖勾勒,调整着某条水脉的流向或某个星域的水汽分布。
整个处理过程,高效、精准、冷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仿佛他并非在处理繁琐的政务,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法则演算。浩瀚的信息流在他面前,如同温顺的溪流,被有条不紊地分疏、引导、归位。
偶尔,会有几枚散发着特殊波动的、刻有幕天阁印记的深紫色玉简飞至案前。这些是涉及仙境平衡、需要与其他阶主协同或需世王最终裁定的重大事项。水清漓处理这些玉简时,会稍作停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推演其中因果利害,才会落下印记,或将其传回幕天阁中枢。
时间在书房内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玉简光芒的明灭,晶石能量的流转,以及水幕星图上星辰轨迹的细微变化,标志着事务的推进。水清漓便在这绝对的静谧与高效中,履行着他作为水之主宰与幕天阁二阶的职责。
水榭之内,茶已三巡。
默与毒夕绯的话题,也从闲谈渐渐转向了一些修炼上的心得交流。毒夕绯谈及毒性归正后,对自然生克之道的全新感悟;默则分享了一些水系法术运用上的巧妙心得。两人道途虽不同,但境界高深,触类旁通,倒也各有收获。
“今日与妹妹一叙,受益匪浅。”毒夕绯放下茶盏,真心实意地说道。她感觉久未动弹的心境,都活络了不少。
“姐姐过奖了,是我该多谢姐姐肯来陪我解闷才是。”默笑道,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姐姐可要再用些茶点?”
毒夕绯摇了摇头,起身道:“不了,今日已叨扰许久,我也该回汐毒府了。府中那些小家伙们,离我久了,怕是又要闹翻天了。”她口中的“小家伙”,自然是她培育的那些灵智已开的毒物。
默也起身相送:“那好,姐姐慢走。日后常来。”
将毒夕绯送至水玲珑宫外,目送那道紫绿色的流光消失在天际,默才转身返回。她并未立刻去书房寻水清漓,而是悠闲地踱步回到水榭,收拾好茶具,又倚在栏杆边看了会儿湖景,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毒姐姐能走出来,真好。) 她心中默道。(看来以后又能多一个可以串门聊天的人了。)
至于书房里那位还在“辛勤工作”的夫君……
默狡黠一笑:(嗯……等他处理完公务,再去‘慰劳’他好了。现在嘛,就不去打扰他了。)
她伸了个懒腰,享受着这午后难得的清闲。水榭内外,一片宁静。一边是挚友相聚的温馨,一边是夫君尽责的肃穆,这便是她水玲珑宫日常的缩影,平淡,却充满了让她心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