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天阁门前,虚空无垠。
默王妃静坐于地,背靠着那冰冷坚硬、铭刻着无数古老符文的巨大石门门柱。她并未盘膝入定,而是以一种略显慵懒的姿态倚靠着,月白的流仙裙裙摆如流水般铺散在虚无之中,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她微微仰着头,后脑轻轻抵在粗糙的石面上,闭着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在小憩。
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唯有法则运转的细微嗡鸣,如同宇宙的呼吸,永恒不变。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几个时辰,亦或是数日?对于仙神而言,弹指一瞬与千年光阴,有时并无区别。
默的心神,并未完全沉静。她的神识如同最细腻的蛛网,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笼罩着幕天阁大门前方圆千里的虚空。任何一丝空间波动,一缕异种气息,都难以逃过她的感知。她在守门,以一种看似松懈、实则外松内紧的方式。
然而,她的内心,却并非一片空白。各种思绪,如同静水下的暗流,缓缓流淌。
(梦艺那个疯女人……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她心中暗忖,(拿火燎耶的修为威胁她,算是掐住了她的命门。除非她真的疯了,连她夫君都不顾了。)
想到火燎耶,默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个脾气火爆、眼高于顶的火领主,若是知道自己的修为差点成了她被威胁的筹码,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不过,她也就是吓唬吓唬梦艺,真让她无缘无故去废了火燎耶,她也不会做。毕竟,火燎耶再讨厌,也是仙境一方主宰,更是苏皖沫的师傅,牵扯甚大。但用来震慑梦艺,却是足够了。
(说起来,) 她的思绪飘远,(要是真遇到硬闯的,该怎么办?)
虽然她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等闲之辈绝非她的对手。但万一来了个像之前“幽墟”首领那样的疯子,或者更麻烦的角色呢?难道要她亲自出手,在幕天阁门前大打出手?那动静未免太大,难免会惊动门内正在开会的诸位。虽说会议有结界隔绝,但剧烈的能量碰撞,难免会产生干扰。
(叫帮手?)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静水湖有她的夫君水清漓麾下最强的神兽——水龙。水龙实力强悍,足以匹敌大多数仙境顶尖存在,若它在此守护,自是万无一失。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默自己否决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倚靠着门柱的脑袋蹭了蹭冰冷的石头,心中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我可没那么蠢……)
(若是此刻直接把水龙从静水湖召唤过来,守卫在此,那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她仿佛能看到那幅画面:浩瀚龙威降临,席卷虚空,千里冰封,万法退避……固然威风凛凛,震慑宵小。但……
(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门里面的世王哥哥、清漓,还有各位哥哥姐姐们——‘外面有情况!有不开眼的家伙想闯门,我都需要叫水龙来镇场子了!’吗?)
这怎么行!
幕天会议何等重大?诸位阶主心神沉浸其中,推演法则,权衡诸界,容不得半分打扰。她在此守候,本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若是兴师动众地召唤水龙,岂不是反而显得她无能,且平白惹得他们分心担忧?尤其是清漓,若感知到水龙被调来守门,定会知晓外面出了变故,哪怕只是一丝心神波动,也可能影响到会议的进程。
(不行,绝对不行。) 默心中笃定。(守门,就要有守门的觉悟。要安静,要低调,要润物细无声。)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最强的屏障。水王妃亲自坐镇幕天阁大门,这消息若传出去,仙境之中,还有几个不开眼的敢来触霉头?即便真有那不知死活的,以她的实力,也足以在对方造成太大动静之前,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就像对付梦夜猫那样,三言两语,直接吓退,才是上策。
(真要到了万不得已,需要动手的时候……) 默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也得速战速决,绝不能弄出太大动静。最好能引到远处去解决,绝不能惊扰了门内的会议。)
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心意。她希望当清漓他们走出这扇门时,看到的是平静如初的虚空,而非一片狼藉的战场。她希望他们觉得,这次的会议与往常并无不同,一切顺遂。
(更何况,)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让清漓他们以为外面风平浪静,一切尽在掌握,岂不是显得我这个水王妃……特别可靠?)
这种默默付出、然后不经意间展现“功劳”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想通了此节,默心中再无半点犹豫与焦虑。她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依旧闭目养神,但周身的气息却愈发沉静内敛,与这扇巨门、这片虚空更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的守护,是无声的,是潜移默化的,如同静水深处暗涌的潜流,不显山露水,却拥有着决定性的力量。
时间,继续悄然流逝。
默如同一尊美丽的玉雕,静静地倚靠在冰冷的门柱上。她的神识之网,始终张开,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她的内心,一片澄澈安宁,充满了守护的坚定与一丝淡淡的、期待会议结束的甜蜜。
虚空深处,偶尔有遥远的星辰生灭,投来微弱的光。映照着她恬静的侧脸与那扇亘古矗立的巨门,构成一幅静谧而永恒的画卷。
她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门后的世界,守护着那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这份静守,无需言语,无需张扬,却重逾千钧。